第103章 活得艰难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林顾之自然觉察到了母亲的异样, 他下意识地也看向自己的手机，突然他猛地侧头看向林歆晾的病房方向。
在此之前，林顾之的手机曾脱离过自己的身边。
来借用手机的人是孙蕊蕊, 理由是她自己的手机进水坏掉了。
林顾之低头看向自己的通话记录, 戳进详情页, 备注名字是父亲里的号码, 显示得却是一个同样在国外的陌生号码。
而备注着父亲贴身秘书名字的号码, 却赫然是孙蕊蕊的电话号码！！！
孙娥蓝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地走到了林顾之的身旁, 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盯着上面孙蕊蕊的号码愤怒得扔掉了手机。
手机在瓷砖地面上弹动, 猛烈的撞击声, 在寂静中尖锐得让人无法忽视。
孙娥蓝转身就走向林歆晾的病房方向，郭宇昂却已经起身，快走几步, 拦住了她的去路。
“郭宇昂？你拦我？！”孙娥蓝看不上地盯着郭宇昂, 并冷声回头看了眼林顾之，咬牙切齿地说：“你被人骗了！林顾之——！”
“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孙家的小姑娘给我拽出来！”
“我倒要看看她孙家到底是想干什么！！！”
“去啊！”
在孙娥蓝暴怒的嘶吼声中，狭长走廊两边的病房里都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很多人都在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
而林歆晾的病房内却依旧静默。
一如站在不远处的林顾之一般的静默。
在深夜的突来的纷乱和噪杂中，文城的医院十三楼的走廊，仿佛扭曲变形。林顾之瘦瘦高高的站在那里, 可却又仿佛能看到年幼的林顾之瑟缩地贴着墙面, 那还未明了过什么是正义与黑暗的心灵, 就被自己母亲滴入了黑暗的色彩。
一颗蹦跳的心脏，在那时而瘦高，时而幼小的身躯里，一半乌黑一半鲜红地蹦跳着。
咚咚咚——
砰砰砰——
母亲在幼年期不断逼近的脸, 诅咒一般的话语：顾之，你只有这样说，你爱的人才会幸福。
“林顾之！你被人骗了，林顾之——！”
孙娥蓝再次的怒吼之声猛地撕裂了一切，林顾之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母亲，惨然一笑说：“最先骗我的人，是你啊，妈妈。”
当林顾之的话语轻飘飘地，夹杂着一股笑意传来的时候。
明明隔离于这个故事之外的郭宇昂，却徒然抬起头来，有些难过地看向那个叫做林顾之的孩子。
这世界上残忍的事情太多，而更残忍的莫过于是被自己深爱的人伤害。
但最残忍的却是，被本该深爱自己的父母伤害。
那种仿佛自己来到这世上，都成了一种错误的原罪，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撕裂，撕裂到在这浩瀚的世界里。
林顾之早已不是那个懵懂的孩子，他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慢慢明了自己曾经被母亲当作提线木偶，说过的那句谎言，到底有多么残忍。
他的证词，是一个亡故的警察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丝希望。
痛失挚友的陈勇疯狂询问他的时候，又是如何的在万丈深渊前，嘶吼着寻求着他的回应。
而他。
说出的谎言，是多么让人寒心。
林顾之轻笑了一下看向愣住的母亲，哑声说：“妈，你知道当我在学校里明白了什么是谎言。”
“也理解了正义和正确的含义。”
“当全班的所有同学，都开心地拍着胸脯说会成为一个正义善良的人。”
“只有我。”
“只有我呆坐在那里，冰凉彻骨地呆坐在那里。”
“我的母亲在我还没有选择权利的时候，就让我成为了满身罪恶的人。”
“最先欺骗我的人，就是你啊，母亲。”
孙娥蓝原本愤怒的脸上，突然冷了下来，垂手站在原地，静静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林顾之深呼吸了一下，慢慢迈动脚步，走向自己的母亲。
路过地面上自己的手机，他弯腰捡了起来，握在手里，才再次开口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被骗了？”
“而不是，我再反过来再骗你呢？母亲。”
医院走廊上的灯光从上照射而下，将林顾之的眉眼晕染得更加清丽而傲美。
孙娥蓝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唇角跌落而下，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一直乖巧而听话的孩子。
她无法相信地怒吼说：“林顾之，你说什么？！”
————
“噗嗤——”
一声突兀的笑声，在一直静默的林歆晾病房内响起。
站在门口的孙蕊蕊恼怒地抬头，盯着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病床上顶着林歆晾壳子的苏小小，实在是没有忍住，因为她已经自己脑补出了那个一直趾高气昂的孙娥蓝会被气成什么样。
真解气！
想一想，当时和林然对外公开假情侣的身份，孙娥蓝成天指桑卖槐的样子，该啊！
苏小小轻咳了一下，压抑了一下暗爽，才抬起头来看向孙蕊蕊。
孙蕊蕊盯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的林歆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脖颈，瑟缩了一下。
————
这一切事情的开端，也是因为孙蕊蕊摸了一下脖颈。
在苏小小呵斥，让进门的两人闭嘴睡觉之后，睡在临近苏小小窗边的孙蕊蕊，有些赌气地扭过身子，背对着苏小小。
苏小小侧着头，警觉地防备着这两个孩子。
虽然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在一天之内，先是经历了两次黑衣人，又碰见了林歆晾那一家子极品，再是被窃听监视了个透彻，现在又遇到了这个把自己坐晕过去的孙蕊蕊，说不防备，那肯定是傻子。
苏小小盯着孙蕊蕊，一直盯着孙蕊蕊抓挠的脖颈，突然瞪大了眼睛。
“孙蕊蕊。”
暗夜里，昏暗的病房里，在一片静默里，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呼唤。
还叫着你的名字。
从你的背后传来。
孙蕊蕊猛地一激灵，整个人在被窝里犹如过电一般抖动，麻凉的感觉通体而来。直到身旁的张媛推了她一下，孙蕊蕊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有个一直保持沉默的林歆晾。
孙蕊蕊扭动着转身，就看到了乌黑发亮的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他妈想吓死我啊？！”
苏小小看向孙蕊蕊，眨着眼睛说：“你过来……”
过来，过来？？？
刚才被林歆晾吼着闭嘴睡觉，不然就到走廊里站着避雨的孙蕊蕊，一阵风中凌乱。可是她还是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谁让她昨天把人家坐晕了，干了理亏的事，还和谁去讲理。
孙蕊蕊万千不愿意地下了床，还未站稳，整个人就一个趔趄！
苏小小突然伸手，扯过了孙蕊蕊的脖领子，她那一直遮掩很好的脖颈，暴露在外人的眼前。
孙蕊蕊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却是早已无用了。
苏小小开口说：“我的脖子也受伤了。”
说完，苏小小慢慢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淤伤，那烟紫色的痕迹，之前借用过手机的反光面观察过，那伤痕与肩膀平行，那并不是可以自己造成的伤痕。
苏小小放下了手，身上有些疼，眼睛却盯着孙蕊蕊说：“你的脖子也受伤了。”
孙蕊蕊将衣服拉好，撇着嘴坐回了床边，不解地看向林歆晾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和我翻旧账？”
翻旧账。
苏小小挑眉，显然这个脖颈伤痕的出处，有着落了。
孙蕊蕊却没直说，苏小小也不好问。
但孙蕊蕊却突然说：“算我欠你的，你说吧，我要怎么还。”
还？
苏小小看着似乎活在古惑仔电影里的中二少女，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了郭宇昂和陈勇。
病房内的等被点亮，陈勇拽了个凳子过来，正襟危坐，膝盖上依旧瘫着那个做笔录的小本子。他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一身秘密的林歆晾，又想着那个为了心中信念和曾经伤痕而死去的罗浩。
陈勇有太多的疑惑，想要询问面前的这个伤痕累累的孩子。
可他只能拼命地克制。
克制到他的指尖都有些抖动。
病房门口，郭宇昂双手环胸，看向准备持久战的陈勇，又看了眼这多年凑巧都回去仙玉山与任青前后脚的林歆晾，唇角微微挑起。
陈勇盯着林歆晾，沉声说：“我现在需要向你询问一些事情。”
“这些人……”
苏小小扫了眼屋内的人，无所谓地说：“没事。”
她之所以敢用林歆晾的手机，去联系十年前的那些人，不就是想要把事情搞大，让更多的人关注这件事情吗？
如今这屋子里，有一直与自己唱反调的孙律师的小女儿，还有娱乐圈里最有新闻操纵能力的经纪人，以及……
苏小小看向一直比较安静的张媛。
张媛，姓张，还能和孙家的人玩到一块。郭宇昂刚才将两个人送进病房的时候，并未有多余的话，而且对张媛还算客气。
没猜错的话，这个张媛所姓的张，应该就是文城数一数二的那个张家。
也是李馨媛所在经纪公司——巨人影业的幕后老板的张家。
还真是，小小一屋子人，全是不好惹的货色，除了躺在病床上只有一家子疯魔的林歆晾本人。
这孩子的确是活得艰难。
苏小小慢慢抬眼看向陈勇，缓缓开口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