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空口无凭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我的确知道一些事情, 但我空口无凭。”
“我没有证据。”
当病床上的女学生很平淡地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最后的证据二字深深地刺痛着陈勇的神经。十年前，他的挚友为了013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证据, 惨死家中。十年后, 刚刚成为朋友的罗浩, 为了013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证据, 自寻死路。
没有证据。
该死的没有证据！
陈勇可能真的是太累了, 两天一夜没有休息, 精神上又遭受重创，一条逝去的鲜活生命, 与自己曾经的疯魔喧嚣而上。
他除了是一名坚持追凶的警察, 他还是个人类，一个普普通通会累会痛的人类。
陈勇骤然酸了眼角，唇边一松, 啼笑皆非地叹气声在病房内响动。
他说：“已经有证据了。”
“龙城那边得到了很多证据, 很多很多……证据……”
说到最后，陈勇抬起粗粝的手掌，摸了一把脸, 身上的发丝上的以及眼角上的潮气，不知道有多少属于雨水，又有多少是属于……
“算了。”
陈勇突然将随身的笔记本合上了, 身子前倾, 盯向病床方向说：“那些证据依然需要核验, 等到能依法合规的采用，指不上得到什么猴年马月。”
“论证一个证据的真假，更费时间。”
病床上的苏小小突然抬眼说：“就比如林顾之当年突然推翻的证词？”
陈勇猛地抬头，膝盖上的本子跌落在了病房内的大理石地面上, 啪嗒一声。
病房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病床上躺着的人。陈勇是亲身经历了这孩子似乎知道太多秘密的惊愕，郭宇昂是好奇这孩子居然对与林家也是如数家珍，倒是小看了这个疯狂粉丝了。
而孙蕊蕊则眼神微眯，盯着林歆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而张媛则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地看向病床上的人，似乎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苏小小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一直都握在手里的那个姜黄色的本子。
里面的一则剪报里有着这样简短的一段话：林氏家族终于解脱嫌疑。
而与苏小小本人极其相似的字迹，在一旁做了一则批注，言辞犀利而果决。
旁边写着：林顾之撒谎了，这一家子卑鄙小人！！！
苏小小此时，指尖轻轻摸了摸本子上的纹络，松了手，她摸到了一旁的电视遥控器。
哔哩——
电视机的画面轰然一亮，亮蓝色的待机画面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望了过去。
“插播一条国际新闻，在英国伦敦机场，发生劫匪劫持人质事件。目前，伤亡人数暂不明确。”
电视新闻频道里，正在播报一则国际新闻快报，背景视频显示的是现场监控画面。画面下方滚动播放的文字新闻提示着有关于林氏集团长子遇刺，掌门人也身在伦敦的消息。
苏小小滑动电视的回放功能，戳开了林然遇刺的新闻报道。
“你们看时间多巧。”
两则新闻的监控录像上显示的事发时间，正好相差了8个小时，正好是中国与英国是时差。转而可以说，这两起在机场发生的突发事件，竟是同时发生的。
苏小小扔掉遥控器，歪头笑了一下说：“陈警官如果能拿到林顾之真实的证言。”
“知道了苏小小在死前给林然打的那通电话内容。”
“是不是很多问题，就都有了突破口？”
陈勇敏锐地皱了眉头，并未回应。
苏小小扭头看向刚刚信誓旦旦说愿意为林歆晾做任何事情的孙蕊蕊，笑意更甚地说：“我想那边现在应该没什么心情去关注新闻消息。”
“孙蕊蕊，你去旁边的病房，把林顾之的手机借过来。”
孙蕊蕊起身躲得远了一些说：“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却只是昂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将脖颈上的伤痕暴露在病房的暖色调灯光之下，就让孙蕊蕊瞳孔猛地一缩，跺了一下脚，就扭身出了病房门。
陈勇提醒说：“以欺瞒胁迫手段获得的证词，是没有法律效益的。”
苏小小眨了眨眼睛说：“谁说我要欺瞒胁迫？”
“我只是给他提供一个选择权而已。”
“一个自己决定善恶的选择权。”
————
当林顾之在听见母亲与陈勇对话之后，在网络上的确检索到了父亲所在地发生了机场事故之时，再看向自己刚从机场事故中逃离死亡威胁的哥哥。
她母亲不仅欺骗了他，还要将他爱的人逐一杀害！
他到底该相信什么？
母亲还是还是现实？
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林顾之的最后一道防线，是亲自去确认父亲事件的真假。
他拿着被篡改了联络人的手机，拨打了永远都不会打通的父亲的电话，焦急之中拨通了已经修改为林歆晾手机号码的父亲秘书的电话。
在他世界已然崩塌，开始重新构建时候，电话通了。
林顾之：“喂！我父亲怎么样？！”
苏小小握着手机，在室内孙蕊蕊和张媛的注视下，操着一口流利的英伦腔轻声说：“are you angry about losing your loved ones？”
你为失去亲人而气恼吗？
“are you angry after being cheated？”
你被欺骗之后愤怒吗？
“you are luckier than us”
你比我们幸运。
“your father will still be alive”
你的父亲还活着。
“some people have already died”
有的人却早已死去。
“please tell the truth”
请说出真相。
“the choice is up to you”
选择权在你。
林顾之在接通这个电话的刹那，便知道自己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可他也明白了父亲并未出事，他的母亲很可能并未直接操纵哥哥的事件，他的家人似乎该就这样继续下去。
完美、幸福。
立于谎言之崖。
可林顾之动摇了，仅仅是因为最后那句：选择权在你。
林顾之从一出生开始，便生而优越，可能也会一生无忧，过着与哥哥类似而相像的生活。名校毕业，工作体面，娶一个无甚关系但家庭相当或利益纠葛的人，以此残生。
只要林顾之一直做一个盲人，一个看不见自己家庭丑恶的盲人。
他就可以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无忧无虑，更无自我。
在金钱与安乐面前，是非和正义有多渺小无助？
你会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安逸吗？
只因为那是正确的事情。
你的回答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吗？
所以，苏小小想让林顾之学会为了自己却做选择。
只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是非。
只为了林顾之自己。
林顾之，在你拥有了选择权之后，再也没有逃避曾经所犯错误的理由之后，你真的能摒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将真相说出来吗？
现在由你自己来决定自己的黑白，再无其他人当你的挡箭牌。
你会如何选择呢？
————
当时站在病房门口的林顾之，看着自己的母亲，又扫了眼自己的哥哥，以及一旁静立的陈勇。
林顾之在这一刻，彻底撕裂了。
他闭上了眼睛，突然怒喝一声，大喊道：“妈 ！你骗我——！！！”
林顾之。
他选择了白色。
听到他怒喝之声的人，无一不敬佩般上挑了唇角。
陈勇退后半步，指尖捏着银色打火机的手有着颤抖。不远处靠墙站立的郭宇昂突然哼起了歌。病房内的苏小小盯着天棚的眼里星光璀璨，她侧头看向颇受震动的其余两个孩子。
她突然慨叹地说：“林顾之长大了。”
“还真的成为了像是变形金刚一样的小英雄。”
————
十年前，林然领着苏小小第一次见到林家虎头虎脑的林顾之的时候，他还不叫林顾之呢，是叫林然元。
林家有个习俗，就是孩子到一定年龄之后，会依据孩子的喜好改名字。
想来林顾之这名字就是后来自己选的吧。
顾之，固执。
还真是对自己十分了解之后的选名呢，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苏小小醒来，听到林顾之的名字，一下子并未认出这个孩子的原因。
十年，曾经的小肉团子一下子人高马大，成为了一米八几的翩翩少年，还变了名字，也难怪认不出。
苏小小当时抱着个半人高的变形金刚的玩具，看着林然领着的小肉团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一下子点亮了整个宇宙一般飞奔过来的开心样子。
林然笑着摇头说：“林然元最喜欢这个了，成天说长大了也要成为变形金刚一样的小英雄。”
苏小小海藻般的长发飞舞，笑着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蹲下身来细细地看着小林顾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真不希望你成为小英雄。”
小林顾之眨巴着小眼睛，可是却只顾着搬弄变形金刚的玩具，却是嘴里嘟囔说：“为什么呀？”
苏小小转而摸了摸小林顾之的头顶，言语软绵地说：“更希望你只为自己活着。”
“嗯？”小林顾之似乎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终于肯扭头看向送礼物的大姐姐，就看到了苏小小那张未施粉黛，白净而温柔的脸，以及笑意涤荡的眼睛。
林然拍了一下似乎看痴了的自己弟弟，懊恼地说：“等这小鬼头长大，可有年月呢！”
————
可孩子长大似乎总是瞬间的事情呀。
苏小小躺在病床上，收回钻入脑海的回忆思绪。她看向正堵在病房门口的孙蕊蕊，听到门外郭宇昂堵在门口，阻挡孙娥蓝进入的吵闹声。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突然——！
张媛在病床上惊叫一声！
“啊——！”
苏小小只觉得身侧猛风灌入，夹杂着风雨淋湿了床褥！
医院十三楼的病房窗户，突然迸裂开来，一个黑影已经立于空洞的窗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