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案件分析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文城街边, 微风一阵，陈勇在树荫下缓缓笑了。
龙城医院，凉风灌入, 冯铮在楼梯间慢慢凝眉。
光滑的医院瓷砖墙壁, 掩映着冯铮的虚影, 而他的视线却落在瓷砖相接的夹缝上。似有什么在脑海里翻涌而出, 让冯铮猛地向前一步, 手指点上了其中一个交接的叉点。
“陈队, 如果说013案真的是一个组织，那么现在文、龙两城发生的事情。”
冯铮说话的时候, 陈勇灭了烟, 从怀里掏出随身的那个记录本，笔尖在空白纸页上落下了一个圆点。
他们不谋而合地一齐开口说：“就该联系到一处，串联起来。”
话音刚落, 两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又同时开口说：“你学我。”
冯铮笑意涤荡在眼底, 之前因为思及父母的阴郁似乎拨开了云雾，他沉声说：“陈队，无论目前所发生的事情, 是否是一个组织干的。”
“但通过他们密切的连续性，基本可以推定，他们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
陈勇笔尖一顿, 抬起头来, 在树荫下看向阳光普照的远方, 喟然一叹说：“如果我们假设，所有的案件指尖都必然保持某种联系的话，我们可以拉出一条时间线。”
冯铮盯着面前被自己指尖按住的交叉点，缓缓开腔说：“那就以2020年8月3日为中心。”
“杀死刘灵的凶手, 用最明显的方式，让警方将这起案件与013连环杀人案联结。”
“刘灵死亡的方式，尸体现场，案发时间。”
“全部都复制粘贴了十年前，013连环杀人案第十二号被害人——张觉。”
笔尖落在纸页上，简洁地记录着，陈勇笔下是两个时间节点：上面的标注着2010年8月3日，下面的标注着2020年8月3日。
两个圆点之下，分别记录着冯铮的陈述。
陈勇反问说：“不仅如此，8月3日那天，你不是还差点遇到了一个车祸。”
冯铮的指尖在最开始的交点处平移到下方的交点上，听到这句，又向下平移了一个交点。
他微微皱眉说：“目前法医的检验报告并没有出来，但是从经验方面，我这边基本可以推定，当时失踪的驾驶者，就是在8月20日，出现在龙城市内的浮尸。”
说完冯铮的指尖在第三行的交点处，向右边挪动，按在下一个节点说：“8月20日，是十年前，013连环凶杀案的第十三位被害人的案发时间，死者苏小小也是浮尸。”
陈勇接收到这个新消息的时候，笔尖一颤，思索良久，才说出自己的推测。
他说：“冯铮，如果你们的推论最后被法医检测验证，那龙城那边的两个尸体所构成的案件，是在完全复制当年的013连环凶杀案。”
“因为……”
冯铮的指尖猛地用了力气，轻笑一声补充说：“因为，苏小小当年失联的时间就是从8月3日开始的。”
“而这些未被公开发布的案件事实，除了警方内部人员，只有牵连其中的凶手，以及苏小小案件的相关亲友会知道。”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模仿作案。”
“这是一种挑衅。”
陈勇埋头在做着时间线的整理，他听出了冯铮语气里的恨意，但他没有安抚。因为冯铮父母的死亡，与013案件密不可分，没有人会对伤害自己父母的人，抱有宽容。
是该恨的。
何况冯铮的恨，还保持着难能可贵的理性。
冯铮的父母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孩子，本就不该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更应有人为他们痛天恨地，谋求真相。
陈勇记录之后，盯着8月20日这个节点说：“那你们那边的另一起案件……”
“嘁。”冯铮思及正被警方审讯的那三个人，冷笑一声说：“在岸边被抓了现行的花农，在我个人看来，就是在混淆视听。”
“多此一举。”
“凶手在今年所做的，花农之前的所有作为，早已经给警方足够的关注度和线索。”
陈勇暗自点点头，在笔记上写上暗语一般的记录，悄声分析说：“花农的犯案动机有待查明，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可能有两个方向可以追溯。”
“一、他真是013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这样做是为了反其道而行之，模糊警方视线，判他个模仿犯罪，杀人未遂，以逃脱法律制裁。”
“二、他并非真正的凶手，这样做另有目的。”
“但是……”
陈勇的转折还没说出来，冯铮那头就心有灵犀一般接过话头，说：“若他真是凶手，可他明明可以无需麻烦，只要继续潜伏。”
“甚至是刘灵案件都不该发生。”
“除非……”
陈勇似是不想冯铮占到便宜，立即夺回话语权说：“除非有什么计划外的事情发生了，打乱了凶手的计划或者步调，让他不得不动手。”
“这个推测先搁置一下，这样没有目的地猜测下去，毫无进展。”
“在8月20日这天，我们文城这边也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情。”
“苏小小案发的那条河里，文城高中的林歆晾跳河轻生。”
“晚间，仙玉山风景区内，再次发生蓄意车祸。伤者是我的孩子——王远毅，也是十年前丧生的013连环凶杀案的办案刑警——吴扬的儿子。”
冯铮听着陈勇的转述，唇微微抿起，痛失父母之时他早已成年自立，尚且多年未曾可以走出阴影。而王远毅，在十年后仍然还是个孩子，却又亲眼目睹了当年血案，他又该如何自处，如何成长。
甚至是如何救赎自己，都是外人无法想像的境况。
冯铮按住代表8月20日的交叉点，力气大得手指微红，指尖苍白。
他长出了一口气才有所回应地说：“8月20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似乎所有潜藏不住的事情，在那一天井喷似的涌入眼帘。
冯铮头脑里辗转着最近繁杂的各种线索，耐心询问说：“王远毅的车祸，与7月23日胡青青那场车祸是否有所联系？”
陈勇滞了一下，却是暗自摇了摇头说：“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并无联系。”
“但通过孩子的证词，我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想。”
冯铮挑眉，他最期待陈队的那些看似幻化的猜想了，往往会成为破案的关键所在。
陈勇说：“孩子说，当时撞击他的车辆，风挡玻璃全部被防窥膜遮挡。”
——！！！
防窥膜！
8月3日那天冯铮差点撞击上的车辆，也有。那个消失的司机，尸体模仿苏小小浮尸岸边。
冯铮突然一笑，黏脚的拖鞋被他踩得声声作响。
“好大的一盘棋。”冯铮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讽刺一笑说：“如果王远毅的车祸是构建复制013连环凶杀案的人做的，那他的动机，有些明显了。”
陈勇的警用皮鞋轻踩着地面的石粒，闷声说：“他在讽刺警方，讽刺当年并未将013连环凶杀案与入室劫杀连环案，并案处理。”
十年前，坚持申请并案处理的陈勇，现如今只余挫败。
他无力抱怨无人支持他，也无力阐明当时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他如今只有被凶手玩弄的耻辱，以及同事挚友丧生的自责。
陈勇按捺住这个猜想，在笔记上写着1+1+……
“或者，他只是想要给警方增加侦破难度，横加枝杈，多案并进，毫无头绪。”陈勇闷声说：“依旧那么狡猾，所有露出头的线索，也很可能就是陷阱。”
听到线索一词，冯铮想到了张泽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以及他暗绿色的眼眸。
“陈队，从8月3日开始，到8月20日结束，一直有一个人，在不停地给我暴露破绽。”
“8月3日引我进埋有尸体的玫瑰园，8月20日身陷爆炸危机的高速车祸现场。”
“张泽一不仅是8月3日刘灵案发现场的举报人，他还是十年前8月3日死者张觉的儿子。当年张觉死后，就莫名失踪，一直未曾被任何人知晓他在何处。”
“十年后，他却自首说他就是013连环凶杀案的真凶。”
“陈队，你说我该相信吗？”
听到冯铮这么问，陈勇警觉地站直了身子。
“冯铮。”
陈勇声音有些低沉，低低矮矮地传入冯铮的耳内，乃他的脑海里慢慢回荡。
“冯铮，能让你这样询问。”
“说明你之前是全然不信的，那为何此时又产生了动摇呢？”
“张泽一他什么地方，让你产生了怀疑？”
冯铮收回了按压住墙面的手，他的时间上突起了一个交叉的十字，有些微痛。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只是有些说不出道不明，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犹豫。”
冯铮猛地摇摇头说：“先存疑吧，等我审讯他之后，再说他。”
“陈队，你刚才说到7月23日仙玉山风景区那边的车祸，我们这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果然不出你所料。”
“所有受害人，都和013连环凶杀案脱不了干系。”
“他们都是013案相关的亲友。”
“就像你那边的车祸死者一样。”
陈勇不知为何顿感后背发凉，可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7月23日的车祸，虽然肇事者、死者、伤者都与013案相关，可是车祸起因经过勘验基本已经确认，的确是因为肇事已亡司机的疲劳驾驶造成。”
“这也是目前文城刑侦的一个过不去的坎。”
“没有任何插手余地。”
冯铮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渺小人流与车的涌动，冷声说：“我有一个猜想。”
“如果凶手本身就拥有操纵013案相关人员的能力呢？”
“操纵他们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无论生死。”
陈勇按照这个思路推演了一下，背脊凉意让他迈出几步，步入艳阳。
如果7月23日的肇事者是故意疲劳驾驶，有意愿地撞击车辆，目的就是杀死胡青青以及那个女明星的经纪人。
这变成一个有所蓄意的谋杀案的话。
这就真的太恐怖了。
如果013连环凶杀案被害人的亲友，也参与案件本身，隐蔽着真相的巨网，该有多么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