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安格森先生的葬礼31
安格森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面，是安格森这28年人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梦里，安格森回到了18岁那年的暑假，他在黄昏镇的海边，送给了wallis一朵被海水泡过的格桑花；梦里，安格森带着莉莉安和wallis在海边看日落，抓螃蟹，捡贝壳；安格森梦到十九岁那年，wallis攒钱去杂货铺给自己买礼物——那瓶十块钱的桂花味香水。
“先生。”
那天太阳很大，wallis拉着安格森来到一棵老槐树下，两人站在一片荫凉里。
“怎么了”
wallis双手藏在背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今天我得了小红花，院长奖励了我十块钱。”
安格森温柔地笑着，“这么厉害啊。”
“我给先生买了礼物。”
wallis说着，从背后拿出一瓶香水，香水呈淡黄色，用一个正方体的玻璃瓶装着。
“送给先生。”
安格森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灿烂，他接过那瓶香水，摸了摸wallis的头，“那就谢谢了。”
wallis满足地笑着，她抓着安格森的衣角，两人一前一后朝安爷爷家的小卖部走去。
“想吃什么先生请你。”
“我要吃冰棍。”wallis眼睛都亮了起来。
“行!买两根。”安格森爽快地答应。
“耶!”wallis兴奋的朝小卖部跑去。
安格森看着前方wallis奔跑的背影，不禁失笑。
安格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他只模模糊糊听到两个人在讨论的声音，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安格森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他努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还有刺眼的白光。
那两个沈家请来的专家见安格森醒了，连忙凑近他对他进行询问。
“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吗”
“能说话吗”
“”
安格森皱着眉头，无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那两个医生又开始给安格森做着各种检查。
站在一旁的何野见了，走出病房，拿起手机给wallis打电话。
他拨打了备注为“沈小姐”的电话，对面却响起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何野猜想是wallis的手机没电了，刚才他的电话被立刻挂断，应该也是手机低电量自动关机挂断的。
何野本想打电话给沈家夫妇，但他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凌晨3:48，还是作罢，于是何野打算到了早上再告诉沈家人。
那两个医生给安格森做完检查已经是四点多了，他们和何野说安格森目前情况稳定，但还需进一步观察，让何野守着安格森，有什么情况立马叫他们。
等医生离开，病房里只剩何野和安格森两个人。
安格森的脑子逐渐恢复清醒，但还是没有力气，他看着那个站在一边的陌生男人，虚弱问道，“你是谁”
何野走到安格森面前，语气平静，“我是您的护工，何野。”
安格森想起自己昏倒前，还是在黄昏镇的福利院和大家吃年夜饭，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wallis朝他跑过来，安格森满脸困惑，他蹙紧眉头，“wallis呢？还有莉莉安，我妹妹”
何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安格森说的wallis就是沈卿疏，“她们有事先离开了，让我来照顾您。”
安格森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他现在在哪里，他又睡了多久，但他没有再问面前这个叫何野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安格森沉默两秒，又问道，“你有纸和笔吗”
“稍等一下。”何野走出了病房，没一会，他就拿着纸和笔走了进来。
何野走到安格森面前，看见躺着的他，何野将纸笔放在床头柜上，“我扶您起来。”
安格森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背靠床头，艰难地呼吸着。
何野将纸笔递给安格森。
安格森把纸放在自己的腿上，右手艰难的握着笔，他想写字，笔却从手中掉了下去，安格森感到无力，他现在已经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何野弯腰把笔从地上捡了起来，“要不您来说，我替您写。”
安格森头抵着墙，自嘲的笑了笑，沉默了几秒，他扭头看向何野，“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最终，安爷爷和安奶奶因为抢救无效去世，他们的死亡通知书签上了“安丽丽”的名字。
按照黄昏镇的习俗，安爷爷和安奶奶的遗体被带回了家中的灵堂，需要守灵三天。三天结束之后，会运到黄昏镇的殡仪馆火化，然后下葬。
那三天，镇子上和安家交好的，相识的，全都来吊唁。
到了深夜，就是wallis陪着莉莉安在灵堂前守灵。
那段日子，莉莉安比想象中平静许多，她没有哭喊，似乎是已经接受了一切。
到了火化遗体下葬那天，送行的队伍很长，院长请来的出殡乐队开始演奏，一声唢呐划破长空，送行的人挥手一扬，白花花的纸片在天空中飞舞。
莉莉安看着自己父母的墓碑，又看到如今装在盒子里的爷爷奶奶被埋进地里，没有来由似的，在一声声唢呐中忽然放声大哭，唢呐盖过了莉莉安的哭声，悲伤像一股巨大的洪流，把她淹没。
wallis把莉莉安拥进怀里，轻轻地抚顺她的头发。
wallis看着远方的某处，她目光呆滞，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先生，你怎么忍心啊
守灵的第二天，wallis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当她找到充电器开机后，就看到了何野两天前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第一个是凌晨的3:48，第二个是清晨的5：16。
wallis立马打了过去，确实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沈小姐。”何野迟疑地叫了一声。
“我这几天手机没电了。先生怎么样了”
“他去世了。”
wallis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攥紧，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抖。
何野继续说，“安先生在去世之前醒来过，他给您和安小姐留下了一份录音，然后就离开了”
何野后来说的什么，wallis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当何野对她说“节哀顺变”的时候，她告诉何野说，“我知道了，你把先生的遗体保存好，我过两天来接他回家安葬。”
wallis不知道那天夜晚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只记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何野发来的录音，wallis没有点开，因为她没有勇气去听。安格森去世的消息，wallis也没有告诉莉莉安，她害怕莉莉安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守灵的第三天，快要破晓的时候，跪在灵堂的莉莉安忽然说了一句，“姐，我没有爷爷奶奶了。”
跪在莉莉安旁边的wallis心脏被狠狠刺痛，她伸手把莉莉安拉近怀里，莉莉安的眼神却已近乎麻木。
“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