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安格森先生的葬礼30
莉莉安是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从租的房子里出来走到对面医院的,此刻她站在安格森的病房门前,透过门上那块透明玻璃,看着病房里躺着的安格森,还有坐在他床边的wallis。
莉莉安一时眼眶泛起泪,她连忙背靠在门边走廊的墙上,垂头用一只手拭去眼泪。
这几天莉莉安都没有来医院照顾安格森,因为她害怕,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如今这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哥哥。
其实莉莉安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哥哥的病,他也迟早是会离开的,但莉莉安不想面对这一刻,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如今又要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守着自己的哥哥死去。
这时病房的门被拉开,莉莉安侧头,对上了走出房门的wallis的眼睛。
“丽丽”
双方看到彼此都有些红的眼眶,眼神闪躲。
两人滞留在原处,沉默了许久。
大约两分钟后,莉莉安问道,“要喝点东西吗”
wallis给何野发了信息,让他来守着安格森。
何野很快就到了病房,之后,wallis和莉莉安离开了医院,来到医院外面的一家小商铺。
wallis拿了一罐啤酒和一罐汽水,付了钱之后,wallis把手里的汽水递给了莉莉安,有些疲倦地笑,“未成年不能饮酒。”
莉莉安接过汽水,苦涩的笑道:“怎么变得跟我哥一样。”
二人在一家门店的台阶一侧并肩坐下,也没去管多冷,用手拉开罐口的拉环,抬头把手里的东西往喉咙里狠狠灌了一口。
夜晚的冷风把两个女孩的长发吹得有些乱,看起来颇为落魄。
“姐。”
“嗯”
15岁的莉莉安转头对着20岁的wallis问道,“你说我们50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wallis思索半刻,眼睛望着远处的车灯霓虹,笑容有些苦涩,“不知道,嗯你50岁的时候,我都55了都老了。”
莉莉安不以为然的“嘁”了一声,“五十多岁才不老呢,活到一百多岁才叫老好不好。”
“我们都要一起变老,活到一百多岁。”莉莉安说着,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眼睛里盛满了虔诚的期盼。
wallis目光望着某处虚空发呆,神色黯然,她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也好想,和先生一起变老啊,不用一百多岁,七八十岁就够了可为什么先生今年,明明才28岁。
莉莉安听着自己的话,忽然笑了,眼里却又含着泪,“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活到一百多岁的人太少了。”
wallis抬眸看着莉莉安,心中百般苦楚,却还是对着莉莉安笑道,“不贪心,一百岁,刚刚好。”
“那我们约定,都要活到一百岁。”莉莉安笑得灿烂。
wallis笑中带泪,拔高些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活到一百岁!”
“活到一百岁!!!”莉莉安抬头对着黑夜大喊。
wallis笑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拿着那罐啤酒朝莉莉安伸去,“碰杯为证。”
莉莉安笑着,拿着那罐汽水和wallis的啤酒碰在一起,用肯定的语气又说了一遍,“碰杯为证。”
她们心里都清楚,这场约定里,没有安格森。
此时医院对面那条街上的一个黑色鸭舌帽的高个男生,正倚在一棵树边,隔着两条车道看着对面坐在店面门口台阶上又哭又笑的两个人。
男生的后面是一个用红色塑料棚子搭起来的烧烤摊。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到高个男生身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脸上笑嘻嘻的,“看啥呢陈挺进去玩呀,大家等你呢。”
叫陈挺的高个男生收回视线,对戴眼镜的男生笑道,“没啥,走吧。”
陈挺反手勾住眼镜男生的脖子,两人一起进了棚子。
wallis和莉莉安在外面坐了一会,正准备回医院,wallis就接到院长打来的电话。
“喂,院长,怎么了”
“”
莉莉安听不到院长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wallis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自己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wallis的呼吸变得混乱,就像是在真空里,马上就要窒息。
“好,我知道了。”
wallis挂断了电话,愣在原地呆滞了好几秒。
莉莉安见状心焦地问:“怎么了”
wallis看向还不知情的莉莉安,“我们必须马上回黄昏镇。”
wallis买了两张九号线的末班车,然后就带着莉莉安打车赶去火车站。
出租车里,wallis给何野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wallis的语气十分急促,“喂,何野,我有急事需要马上回黄昏镇,这几天麻烦你照顾好安格森,如果他醒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何野听出了事情的紧急性,也没多问,只回答,“好。”
何野话音一落,电话就被挂断。
坐在wallis旁边的莉莉安此刻已经泪如雨下,她带着哭腔对前面的司机说道,“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
出租车在火车站停下,wallis打开车门,二人连忙下车,朝检票口狂奔而去。
九号线列车的车厢里,wallis和莉莉安面对而坐,始终相顾无言。
压抑笼罩着彼此,似乎要将她们的人生蚕食、吞噬。
九号线列车在黄昏镇的站台停靠下,莉莉安和wallis就马上朝镇医院跑去。
院长在电话里说,安奶奶在镇子上被一辆摩托车给撞了,安爷爷因为受不了刺激突发心梗,现在两人都在镇医院抢救。
莉莉安和wallis赶到时,院长正在手术室门外守着。
莉莉安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恐惧在她的心底深处扎根,蔓延,莉莉安跑到院长面前停下,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断发抖的身体,“院长,我、我爷爷奶奶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院长看着莉莉安,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
医生从手术里走出来,表情凝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的话就像一道闪电,重重地击在莉莉安的头上。
wallis感到疲惫不堪,她的身体靠在走廊的墙上,垂下脑袋,用一只手扶住额头,整张脸陷进阴影里,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掉落。
莉莉安感到整个世界都快要崩塌,她差一点就要向后倒去,是院长把她扶住。
医生语气沉重,“去送送死者吧。”
莉莉安用尽所有力气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前走,院长便一路扶着她。
院长和莉莉安走进手术室,wallis背靠着墙站在走廊里,空气陷入一阵持久的沉寂,如一潭死水。
下一秒,手术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爆发式哭喊,一直传到走廊,再到更遥远的地方。
wallis听到哭声,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发出一阵阵呜咽,她的双脚再也支撑不住心里的沉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头埋在阴影里,失声痛哭。
莉莉安的哭声依然没有断绝,贯彻着整个长夜。
曼城医学院里,躺在病床上的安格森,有一根手指抽动了两下。
守在床边的何野见状,连忙起身走出病房去叫医生。
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轻轻地拂动安格森额前的碎发。
安格森的睫毛颤动两下,整个病房安静地只能听到他心率检测仪的声音。
床头的那束格桑花被风吹落了一片花瓣,缓缓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