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安格森先生的葬礼32
“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何野犹豫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安格森，“我可以给您录视频的。”
安格森疲惫的摇摇头，“我可不想在最后了还给她们留下这幅病怏怏的印象。”
何野沉默片刻，“需要我出去吗？”
安格森笑着朝何野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何野没再说什么，他坐在安格森对面的椅子上，头看向窗外，保持着安静。
整间病房里只有安格森说话的声音。
何野听着安格森的话，内心里也泛起一阵涟漪，他看着窗外灯火的目光有些动容，在某一刻，何野开始敬佩这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叫做安格森的男人。
“我要走了，请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这二十八年，真的很快乐答应我，要张开双臂、昂首挺胸，去开始新的生活”
何野听了，有些愣神。
新的生活吗是什么样的呢
“可以再帮我拍张照吗”
安格森的询问打断了何野的思绪，他回过神，“当然”，何野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安格森手里接过手机，站在了安格森的对面。
安格森忽然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拍好看一点，我想拿来当我的遗照。”
何野愣了一下，心里有些酸涩，“行。”
“来，准备——”
安格森有些费力地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然后朝摄像头露出了一抹笑容，霎时眉眼都弯了起来。
“3、2、1”
何野按下按钮，一阵闪关灯闪过，将安格森灿烂的笑脸永远定格在了何野的相册里。
“好了。”
安格森上一秒灿烂的笑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只手捂住心脏处喘着粗气，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何野见状连忙到安格森床边，扶他躺下，“快歇一歇。”
安格森闭上了眼，十分疲惫。
半晌，安格森忽然开口，“你想象过自己的葬礼吗”
何野愣在原地，他看着安格森，不知如何作答。
安格森继续说，“我想过，从我记事起时第一次心脏病发被抬进医院手术室的时候就想过我的父母都葬在黄昏镇，我也想死了之后，火葬，埋在他们旁边，好离得他们近些”安格森喃喃地念着，泪从眼角滑落在枕头上，“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浴火重生这个词，就好像大火可以把所有的苦痛都烧成灰，然后得到新生般的解脱，那个时候，你真的可以原谅这辈子遇到的所有悲伤、绝望”安格森苦涩地笑了笑，有些自嘲，“我是不是太吵了”
何野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不会。”
“我还是第一次一下说这么多话”安格森疲惫地叹了口气，“一个人再怎么活，死了之后埋进土里、刻在碑上，也终究是草草几句带过一生”
“那您的一生呢”何野问。
安格森愣了一下，他看向天花板上发出的白光，静默了几秒，好似看到了十八岁那年的火烧云和橘子海，他朝十八岁的自己露出一抹诚恳的微笑，“我是安格森一个前半生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来这人间二十八年，爱过、疯狂过、很快乐、也值得。”
话音一落，安格森缓缓合上了眼，空气陷入一阵持久的安静。
何野看着安格森平静的神色，眼眶盈上一股热泪。
下一秒，心率检测仪上发出的一阵阵刺耳的机械声划破了这场宁静。
安格森的心率正在变慢。
何野的瞳孔顿时放大，他连忙慌乱地朝病房外冲去，拼命大喊，“医生!医生!!!”
病房里冲进来两个医生，他们开始给安格森做心脏复苏。
安格森的心率仍在持续下降，整个病房只有冰冷的机械声。
安格森闭上双眼，此前的人生就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安格森的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一行泪从眼角滑落。
一个人再怎么活，死了之后埋进土里、刻在碑上，也终究是草草几句带过一生可是这一生，又怎么能够甘心被这草草几句，就完整地带过呢。
安格森在自己残留的意识里，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恍惚中，安格森看到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前方一束刺眼的白光下，来带自己离开。
“准备好离开了吗”
“嗯。”
“对这个世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安格森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濒临死亡的□□，失神地笑了，“我是安格森，一个前半生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来这人间二十八年，爱过、疯狂过、很快乐、也值得”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陪着莉莉安长大，还有那份到死都没有说出口的爱。
安格森的心脏停止跳动，整个病房陷入死寂。
一位医生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对何野说道，“死亡时间，早上5:14。”
另一位外国医生看向何野，“我们已经尽全力了，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通知沈家吧。”
说完，他们就一前一后离开了病房。
何野在原地愣了许久，他眸光黯淡，情绪捉摸不透。
安格森死后，何野在早上的5:16给wallis打了一个电话，但始终是关机。于是何野又给沈家夫妇打了电话。
“沈先生，安格森死了。”
沈家夫妇是在六点赶到了医院。
沈父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生气的安格森，问向一盘的何野，“告诉沈卿疏了吗？”
“没有，沈小姐人在黄昏镇，还没有联系上。”
“又跑那去了!”沈父眉头紧蹙，“那个破镇子有什么好!老是往那跑!我们沈家养了她六年，给她吃好的用好的，她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沈母打断了他，“行了!她不是都答应你的条件了吗，你就别嚷嚷了，反正她迟早也得回来。”
沈父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何野问道，“先生，夫人，他的遗体怎么处理？”
沈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安格森，眼里是无尽的冷漠和不屑，“交给你了，找曼城最好的墓园，挑一块最好的位置，把他埋了。”
何野:“可是安先生本人的遗愿，是想要安葬在黄昏镇。”
沈父大怒，“沈卿疏本来就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把他葬在黄昏镇，沈卿疏还不得三天两头地往那个破镇子跑!你是想我们沈家的家业没人管吗!”
何野低头没有说话。
沈父继续说，“反正我们沈家对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这个男人必须埋在曼城。”
何野抬头看着沈父，目光冰冷，语气极为平淡，“我认为还是应该尊重安先生的遗愿。”
沈父对上何野的目光，眼神阴狠，“何野!你他妈想造反吗？你别忘了是谁给了你们一家第二条命。”
何野垂下的拳头暗暗攥紧，他撇过头，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了，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