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整栋实验楼一片漆黑, 连走廊灯也只是在靠近教学楼那几盏才接电亮起。
“阿秋——”乔越之吸了吸鼻子。
“你别是感冒了吧？”蔺瀚川皱眉。
最近感冒的不少，已经有好几个同学请了病假。
“不大可能吧，”乔越之自我感觉良好, 他平日经常运动, 免疫力不可能那么差, “只是风大了些而已。”
实验楼不使用便不通电, 两人借手机电筒的光摸索半天, 终于找到正确的钥匙。
“这些桌子都是坏的, 退胳膊断腿, ”蔺瀚川摸了一手灰, “椅子也摇摇晃晃。”
“再找找，也许有好的。”
乔越之把手机往上抬了抬，墙面上立刻映出两人巨大的影子。
两人靠在一起，影子跟着合拢交叠, 亲密无间。
“这张？”
蔺瀚川拖出一张桌子, 掀飞无数细尘。
“很好, 这位卓同学没残疾，”乔越之半蹲下检查，“摸起来也很结实。”
蔺瀚川轻笑：“那就有请这位卓同学服役吧。”
两人搬了桌子往教学楼走。
空旷的长廊回荡两人的脚步声回音, 回头望去，幽深不见尽头, 天井处更是感觉冷风飕飕。
“啊……啊……啊秋！”
结结实实一个打喷嚏，乔越之再也不能忽视：“我好像真的感冒了。”
蔺瀚川嗯了声：“回去多穿个，你有带多一件来吗？”
“没有。”乔越之脚步一停。
蔺瀚川跟着停下：“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哒嘀——哒嘀——
乔越之骤然转身, 确定实验楼确实只有他们。
哒嘀——哒嘀——
声音不大不小，循环不间断，找不到发声源。然而不论他们走到哪里，这个声音都是不远不近，令人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啊？”乔越之原本是不怕的，可这声音阴魂不散，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不知道。”蔺瀚川提出建议，“要不然我们跑吧。”
相视一眼，两人同时起步跑。
冷风灌进实验楼长廊，嘶乎乎不停歇，因奔跑而交换的空气氤氲成一团白逸散。
蔺瀚川陡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世界末日，只剩他们两人，因为未知的危险只能不断向前奔跑。
临近教学楼，终于没有再听见那个奇怪的脚步声。
两人阴暗的楼梯拐角停下休息。
乔越之背靠墙壁，也许是因为感冒，他呼吸不是很顺，喘得厉害：“最好别让……我，我知道是谁在搞鬼……”
快要晚自习，教学楼陆陆续续来人，声音远远传来。
从楼梯墙上的小窗往外望去，钟楼无声伫立，时针分针一刻不缓地摆动，远方是明亮绚烂的城市高楼夜景，虚化成无数光点映衬。
蔺瀚川站在更上方的楼梯上，半垂着眼微微侧头，他看见乔越之上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下半张脸迎着些许光线，下巴抬起仰视天花板，胸膛轻微起伏。
从身形看，乔越之不瘦弱，却也算得上是单薄修长。坐在走廊窗边这段日子，在走廊往来的女生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除了看蔺瀚川，还有不少是来看乔越之的。
如果不是有事，课间的乔越之相当活跃，转到哪里都有人喊他一声越哥，勾肩搭背一起去卫生间，或是向他请教问题，有时候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快要上课，又匆匆跑去办公室拿取要用的学习资料，然后被乌骨鸡在广播点名。
他做这些的时候，蔺瀚川都安静地坐在门边的座位上看着。
这些乔越之都没有注意到，或许是有，但不怎么在意。
叮咚——
哒嘀，哒嘀……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是冲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乔越之一秒站直，手指按在桌上，五指紧绷弯曲。蔺瀚川毫不怀疑，他随时就能把这张桌子拽起向来人砸去。
他已经不再剧烈呼吸，而是屏气凝神，警惕地看向长廊深处。
哒嘀，哒嘀……
声音越来越近，蔺瀚川一把抓住乔越之的手腕：“别动。”
没有防备蔺瀚川的突然出手，乔越之下意识曲起手肘捅去，反被蔺瀚川顺势揽进怀里：“别出声。”
他抵在他耳边：“我知道是谁了。”
乔越之抬眼瞧他。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交错，乔越之感觉有些昏沉，动了动唇：“乌骨鸡？”
面颊泛红，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眼尾细长内敛，褪去往日的蓬勃朝气，怀里的少年面容秀气精致。
蔺瀚川别开眼：“嗯。”
乔越之明白：“我想也是她。”
只有乌骨鸡，才会不辞辛劳地巡视整个学校。哒嘀哒嘀是她高跟鞋敲地发出来的声音，估计是听到他们的声音，一路跟过来。
实验室的钥匙不允许随意外借的，也就是乔越之，潘绮云才会给。
要是让乌骨鸡发现他们私下去实验室，潘绮云是要受处分的。
怕被发现，两人藏在阴影里没敢再动作。
乌骨鸡一步一步走来，从长廊上走过，四处张望，犹疑地望向楼梯。
实验楼不使用的时候，便不通电，纵然出入口的监控会继续工作，但因光线不足，其实很难看清来人是谁。
她是巡逻听见有奇怪的声音才追过来的，到后面实在追不上，这才解锁电梯上来。
可是人呢？
是去教学楼了吗？
乌骨鸡犹豫了一下，迈步前往教学楼。
乌骨鸡走后，两人没有立刻离开。
这里空气不流通，乔越之感觉闷得很，稍稍动了动：“差不多要上晚自习了吧，你听到铃声了吗？”
“没有。”
蔺瀚川摸向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没电了。”
乔越之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还有十分钟。”
“再等一会，”蔺瀚川说，乌骨鸡搞不好会折返回来，“三分钟。”
乔越之点头，挪开蔺瀚川的手：“我能动了吗？”
当然可以。
两人无话，这三分钟好像特别漫长。
蔺瀚川目光掠过乔越之的眉眼，乔越之忽然问：“你为什么总是看我？”
果然不是一无所知。
被抓包，蔺瀚川也不见忙乱，答道：“看你好看。”
“这个理由过时了，”乔越之直白道，“你这样子，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意见的。”
但是蔺瀚川不像是带着恶意的样子。
“怎么会过时，”蔺瀚川一时想不到理由，干脆拖长语调延长时间，“你长得好看，这难道不是事实？”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第一次遇见像乔越之这样的人？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说开以后，他也不再避着乔越之的眼睛，大大方方，惯常的微笑弧度又带了些无赖：“总要给我一个观赏的权利吧。”
乔越之：“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你看你自己不就完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
两人齐齐沉默。
乔越之问完以后，纵是再迟钝，也发觉这对话的走向不太对。
这操蛋的三分钟真是该死的漫长。
乔越之没事找事地翻出手机，绝望地发现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分钟。
“要不然……”
乔越之刚想说我们走吧，又听见长廊尽头传来高跟鞋的哒嘀声。
——乌骨鸡找不到人，又回来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待乌骨鸡彻底走远，乔越之才松口气。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两人拖着桌子无声走向教学楼，气氛古怪，幸好这地方够黑够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最后一段路，终于有了光。
实验楼与教学楼交界处，另一道身影站在灯下，手持矿灯，高跟鞋细长的鞋跟投在地上，拉出比原物长好几倍的长度。
“……”
找不到人，乌骨鸡就堵住唯一的出口。
看到楼梯口冒出两个头，矿灯马上探过去。眼睛猛然受到光亮的刺激，乔越之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
蔺瀚川迅速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盖住他的脸：“跑！”
浓厚的夜色下，两人看不清彼此，没有出声，不必交流，两人丢下桌子，分头跑开。
乌骨鸡踩着高跟鞋，一脸错愕：“我都还没问呢，跑什么。”
不过一眨眼，两人就不见踪影了。
乌骨鸡抓着矿灯，绕着孤零零的卓同学走了一圈，听见远处教学楼响起晚自习铃声，学生陆陆续续从走廊进入教室。
乔越之绕着教学楼跑了半圈，从教师办公楼的楼梯爬上六楼。
这楼梯四面漏风，冷风刮骨，乔越之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不再逞强，披上蔺瀚川的外套。
“越之，又迟到了。”
今晚是班主任林孟值班。
他站在走廊，明显是在等人。
乔越之吸了吸鼻子，声音含糊：“嗯，下次注意。”
“你这是感冒了？”林孟皱眉，“有去校医那里看下吗？”
“也许是，等会下课就去看。”
乔越之谢过林孟的关心，坐回座位。
——后座空空，蔺瀚川还没回来。
别是被乌骨鸡抓了吧？
虽然乔越之不认为乌骨鸡能追上蔺瀚川。
拿了纸笔装模作样，乔越之时不时就往外望一眼。
然而第一节晚自习过了大半，蔺瀚川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