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对峙日常
“我记得你不饮酒。”梁醒山指的是初见时在珍馐食肆共餐的那一次。
“给你买的,”景煦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这是京城名酒祝风来,听人说味道不错。今儿我心情不好,就陪你喝点吧,酒鬼。”
梁醒山笑笑:“他人都是心情好饮酒,你倒不同。”
“我与他人不同之处还多着呢,”景煦冲他眨眨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梁醒山看着他俏皮的神情,猜出了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皇帝都是咬文嚼字的高手,景煦为朱启闫办了这么久的事也一定了解深刻。“暂不许参办其他朝廷要事”,乍一听确实像是剥夺了景煦的过问权力,但这“其他”才是真正的用意所在。
换句话说,就是御书房一案仍由景煦查办,只是不能光明正大查罢了。他可以从谁搞乱了禁军侍卫的今夜排班入手,也可以从王爷大臣谁需用玉玺假颁圣意入手,查这些都不是明面上的事。
他暗中排查,既能服众,又能让覆良会信以为真从而掉以轻心,还可在来日以戴罪立功之由重新行走在御前,真可谓一举多得。
拿酒来应当就是想灌晕他,再借机查看那伤口究竟是被自己咬的还是被小犬咬的。而方才那一番懊恼之语,估计也是为了消除他的戒心才说的。
好一个景煦,好一个皇帝身边的镇抚使,本事当真是大。
梁醒山回想起高玉齐询问他接近景煦的缘由。
“你凭借刑部郎中一职,已有借口与他共享所有线索,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与他建立超出同僚的关系?”
他当时一笑了之,并未多言,事实上自己心中对于此问题有着极为明晰的答案。
因为他要的是景煦完全的信任,要的是不仅这一次行动的胜,要的是以其为首的所有覆良会的阻碍全部瓦解。
而要想做到这些,他就必须得到并掌控景煦。
“在想什么?”
“啊,”梁醒山回过神来,“在想要不要买几盏灯。皓月山夜晚漆黑一片,得借着光才能前行。”
“买,”景煦掏出钱袋来,“爷有的是钱。”
“是么,”梁醒山笑起来,“是谁刚刚被罚俸三月啊?”
景煦面露难堪,哼了一声,说:“那别买了。我夜间看物的能力还算可以,用不着灯。谁用谁买。”
说罢,他就要将钱袋塞回袖中,岂料手背上突然传来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低头,就看见梁醒山的手缓缓覆到了自己的手上,一阵温热传来。他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难得反应有些迟钝,直到梁醒山开始往他手心里钻时,他才慌乱抽出自己的手来。
钱袋欲落,被梁醒山一把接住了。
原来是要拿钱袋。景煦发觉自己方才的慌乱有些丢人,轻咳了一声。
“我用,大人,”梁醒山晃晃他的钱袋,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我买灯。”
景煦瞪他一眼,拉开二人间的距离。买就买罢,做这种举动干什么?轻佻低俗,无语。
见他好似生气,梁醒山立刻老实了:“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景煦这才移步回来。
二人经过迎春楼,猝不及防被喊了几声。
“公子,进来玩玩呀!”
“公子,您往哪边瞧呢,奴家在这儿呢!”
梁醒山一遇到他人,身上那股不耐烦的劲儿就显出来了。他眉头紧蹙,刚待开口催促景煦快些走,就听见一女子拿甜甜软软的腔调喊景煦的名字。
“这不是景煦公子嘛,今儿自己来的呀?”
梁醒山双目猛睁,接着就瞪向景煦,眼神似乎能将他吃下去。
“呵,”他冷笑一声,“看来是常客啊。”
他是万万没想到景煦是“迎春人”。
“不……不是,”景煦被叫得脸发红,像个羞涩的小媳妇,“我先前是陪他人来,所以她们记住了我的样貌。”
解释完自己又疑惑不已,跟他解释这个做什么?
梁醒山淡淡开口:“你不必寻托辞,男子有这方面的情欲很正常。”说罢狠狠扫了迎春楼一眼,作势要离开。
陪他人来?谁信啊。来到这不与她们一度春风,是来做什么的?饮茶、看戏、还是闲来无事专找这种脂粉味浓得能腻死人的馆子坐坐?
景煦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赶忙扯住他的袖口,挤眉弄眼道:“别在这儿,这里人多口杂,咱们走着,我慢慢给你解释啊。”
说来也不知丢人与否,他……的确是来此处饮茶的,一是为了给方继扬当哨兵,在方致贤来时为他挡挡剑,二是为了这里属实香醇的茶水。
不过茶水再香,此处终归不是什么饮茶的雅处。他一边告诫着方继扬少来,一边寻找着此茶平替,不想因为出现在迎春楼参与进是非当中。
那声音甜软的女子见梁醒山满脸冷漠,景煦却在一旁不停地解释着什么,就像是在百般讨好一样,心中顿时不悦了。
怎的,来迎春楼过错便这么大吗?
她尖起嗓子,大声说道:“这位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我迎春楼来不得吗?”
景煦一愣,转眼就看见夏云趾高气昂地指着梁醒山骂道。
“哎……”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梁醒山就一把将他拉至自己身后,抬眼对上夏云,讽刺道:“你们这儿的老鸨是谁,可真是会教人!”他语气愈来愈冲,“用此种不上台面的腔调喊他人便罢了,喊他做什么?他是已有家室的人!”
谁?已有家室?景煦张大嘴,怔愣听着梁醒山怒气冲冲的话。
夏云掩面笑着:“哟,这位公子好大的脾气。腔调不论上得了台面与否,这就是我们迎春女子的生意之道,您管得可真宽啊,”她又侧目看看梁醒山身后的景煦,虽不确定二人的关系,但为的是给梁醒山难堪,也就不管了,“您自己管不好家中之人,可别赖到我们头上啊?再说了,这景公子从来没碰过我们,八成是那里有什么问题,我们如何喊他又能怎么样呢?”
周遭之人听到这儿,都拿同情的目光看着景煦。
景煦脸色一黑,一下子就将手从梁醒山的手中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