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端倪毕现
方致贤离开不久，高玉齐也从宫门出来了。
他身着锦衣卫官服，右手提着那装着玉玺的黑布袋，这一路上都专挑人少的地方走，竭力避开众人的目光。
首次闯入御书房的蒙面人的确是他。也因此，即便当时景煦不找他帮忙，他也会在后面找个由头让景煦主动邀他一同调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只有摸清敌方的推判进展，才能好好藏住自己的狐狸尾巴。
本来应当这样办的，因为这是覆良会交代他的任务。
然而景煦从不在尚有疑惑之点时就将已能推断出来的原委和盘托出。渐渐的，高玉齐不知景煦到底查到了哪一层，也不再去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查出。若未查出，便再听从覆良会安排，被迫做那些他本不愿沾染的事情；若查出，进诏狱也好，自行了断也罢，与世长辞再好不过。
总归贱命一条，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无牵无挂的生命既不愿留，铺天盖地的怀疑与践踏又算什么？
高玉齐有得选吗？不，他没得选。
方妍见他走出宫门，略带羞涩的笑容立刻浮上面庞。
她轻轻走近高玉齐，从背后戳戳对方的肩，说：“高大人。”
高玉齐回头，见是方妍，疑惑问道：“方姑娘怎么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嗯，”方妍笑着点点头，“小女就是在等高大人。”
高玉齐惊愕：“等我？”
“前几日景煦哥告诉我，那日你让小翠给小女递消息，不知怎的等了许久小女都没去，”方妍越说越不好意思，“兴许是小翠忘记了。今日小女来，就是想补上那日之约，与高大人好生聊聊天。不知高大人是否得空？”
高玉齐这才记起那日随口与景煦说的几句话。他思忖片刻，说：“自是有空，可方大人是否同意？”
方妍俏皮地眨眨眼，回道：“放心便是。家父那边都已经说好啦。”
玉玺颇重，似乎是要拉着高玉齐坠入深渊。周遭明明被纸灯笼照得通亮，高玉齐却总能瞅见深刻的黑暗。
他紧攥着黑布袋，温和说道：“好。不过我手头上还拿着锦衣卫搜来的重要物证，方姑娘可否找个食肆等高某片刻，容高某回镇抚司衙门放起再来？”
“好啊，”方妍眺过重重灯笼，指着不远处那家食肆，说，“那家如何？”
高玉齐笑笑，回道：“全凭方姑娘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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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启闫匆忙赶到时，御书房已然被一众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他缓缓推门走进，就看见景煦单膝跪地，俨然一副认错模样。
“唉，”他浅叹一口气，“没抓到？”
景煦愈发垂头，回道：“微臣无能，让那蒙面贼逃了，请皇上责罚。”
朱启闫刚待出言安慰，太子跟着走进来了。
“皇上，”太子好似没看见跪在地上的景煦，朝朱启闫说，“儿子今晚与刑部郎中交谈许久，他上任方不过半月，竟然已对好几桩积压已久的案子理出了头绪，属实是个人才啊！”
景煦听到这，脑海中浮现出梁醒山的笑脸，脸色微变。
“儿子让他候在门外了，皇上若是……诶？”太子这才看向景煦，继续道，“大晚上不去轮班，你在这儿干什么？”
景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迟钝片刻微微启唇：“臣……”
“是朕让他在这里的，”朱启闫挥挥手，继续道，“向翎，将梁醒山喊进来罢，入夜微凉露重，别让人在外面等出个好歹来。”
朱向翎行礼：“是，皇上。”
梁醒山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第一眼看的并非天子，而是跪在地上的景煦。
醒了。
他淡淡一笑，道：“微臣参见皇上。”
“好，好，梁卿平身，”朱启闫坐到龙椅上，望着梁醒山，“听太子说你理旧案理出些头绪，做得好。前任尚书致仕前年岁已高，朕不让他奔波查案，谁知底下那帮人便也跟着不查了，真是笑话！刑部旧案压积已久，朕一直想着要调人来好好处理，没想到李尚书就为朕举荐了一位大才啊。”
梁醒山微微低头，笑道：“皇上，您过奖了。入朝为官，将分内之事做好是臣的本分。”
朱向翎赞许般点点头，又注意到他脖颈处包扎好的纱布，问道：“哎？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景煦目光直直射向梁醒山，也看见了他那处伤口，眉头一皱。
地方与大小都大概对得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方才来御书房盗走玉玺的人，莫非是他？
景煦又打量开来他的身高。若是两人相比，梁醒山确实要高出一寸左右，与方才打斗时比量的情况也差不多。
但是玉玺呢？如果真是他，玉玺放到了哪里？此物贵重不已，常人绝不会随随便便搁置到哪个角落。此外，在宫内，只有皇帝御赐权力，大臣才可出入指定房屋，他能将玉玺放到哪里？
除非……景煦紧盯着梁醒山脖间的纱布，暗暗推测。除非他有帮手。
梁醒山觉察到景煦打量他的目光，淡淡开口：“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是昨日，臣家中新养了一只小犬，犬虽小，牙口却很锋利，”他笑了，似乎意有所指，“臣没忍住逗它时，它扑上来便咬了一口，就成这般模样了。”
他抬头望向忍不住笑出声的天家父子，似是懊恼，笑道：“陛下与殿下莫要再取笑微臣了。”
朱启闫微微点头，重新看向景煦，说：“景卿，朕虽知你已然查出了许多，但没抓到人也是确实。如果不罚些什么，恐难以服众。”
景煦行礼，手中握紧绣春刀，回道：“是！皇上惩罚便是，微臣没有半句怨言。”
朱向翎嗤笑出声：“你敢有怨言？在其职不谋其政，给锦衣卫好吃好喝伺候着，连件案子都查不出来，还说什么天字第一号特务，一群饭桶！”
梁醒山冷冷扫他一眼，随即垂眸望地。
“好了，向翎！”朱启闫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言语，“仁政，是将民与臣都放在第一位，这件案子错综复杂，查不出来也情有可原。你和梁卿都退下吧，日后有何进展再来禀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