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猝不及防
走出镇抚司衙门，高玉齐郁闷地看着景煦。
“你看出什么异样了吗？”
景煦瞥他一眼，回道：“十四日下午他一直在府里这件事，是假的。”
高玉齐惊讶道：“啊？可他明确表示家仆可以为他作证啊。”
景煦答：“所以他找借口，不让我们此刻去证实。待他回家一吩咐，家仆必定统一口径，届时我们再问，就真如他所说一般了。”
高玉齐蹙眉，问道：“那，是指挥使闯进了御书房吗？”
景煦缓缓摇头：“不像。你看他方才那副神情，像是假装出来的吗？也正如他所说，此刻持令牌闯入御书房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高玉齐面露难色，喃喃道：“那……那是……”
景煦：“到如今，我觉得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有人借，或偷令牌去办事，二，”他目光炯炯，“宋命执勤那日，所见的令牌是假的。”
高玉齐苦笑出来：“如果是第二种，那就麻烦了。”
景煦也笑笑：“是啊。这辈子能查出来都算好的。”
高玉齐：“查案还需从源头查起。我们去找宋命吧。”
二人走向北安门，准备进入皇宫前往御书房。路过长街时，景煦突然开口：“前日你去珍馐食肆，真的是为了查案吗？”
当头一棒，猝不及防。
高玉齐心口猛跳。他强装平静，答道：“其实不是。唉，你也知道，大明对文武百官监察十分严厉，若是我光明正大与女儿家嬉闹，再被都察使给瞧了去，恐怕明儿个我已经出现在他们递给皇上的折子里了。”
景煦一笑，揶揄道：“所以你约人家在食肆里嬉闹？”
高玉齐赶忙摇头，说：“景兄，你少调笑我。我原想着约她用饭，然后一同到街上转转呢。夏夜灯火璀璨，煞是好看，女儿家不都喜欢这些玩意儿么。”
景煦好奇不已：“能告诉我是哪家姑娘吗？原来咱们高大人追女子时也与常人无异啊。”言罢他还笑了几声。
“是方尚书家的方妍小姐，”高玉齐面色微红，似是真的看中了活泼机灵的方妍，“我委托她府中的小翠带话，可不知怎么的，兴许是没带到吧，昨晚等了良久也没等到她。”
景煦看他这副木讷的模样，重重叹口气。
高玉齐问道：“怎么了？”
“高兄，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景煦忍不住笑了，“方尚书，那是有再世于公之美称的朝廷大员，虽是工部老大，但也公正严明，爱民深切。你去这样一位肃正、严厉的官员家里，让他的女儿夜晚出府，不知前往何处，不知何时回来，他怎么会同意呢？”
他看着面色愈来愈白的高玉齐，最后添了一把火，说：“我猜，你还让她一定要一人来吧。”
高玉齐一个没拿好，绣春刀剐了身边经过的马匹一下。那马斜眼望他，吐着舌头就往他脸上凑去，高玉齐忙着“呸、呸”两声，身旁传来一堆人的笑声。
景煦也忍不住笑了。但他记挂着锦衣卫的尊严，捂住嘴强行憋了回去。
为了不让周围人继续耻笑高玉齐，景煦盯他们一眼，绣春刀微微出鞘。这招好使，卖菜的、带孩子的、游玩的，都立刻散去了。
“原来是这样……”高玉齐很沮丧。
景煦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下回别这样就好了。好好追，方姑娘和善，与你很搭。”
高玉齐羞涩一笑，摸着脖子点点头，随即又问：“景兄，你没追过女子，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
“呃……看他人追悟出来的，”他突然眼神一凛，盯向前方，“那是？”
高玉齐向前看去。
就在北安门口处，梁醒山笔直站立。旁边有马拉车轿，他正和马夫交谈着什么，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和曲的就是他身着的衣服。
是朝廷官服！
景煦微微拧眉，脑中飞速思索着，怀疑与担忧乱飞。
高玉齐：“那是梁兄吧。奇怪了，他怎么穿着官服？那日相见，景兄不是说他是商铺掌柜吗？”
景煦嗯了一声，没再言语，直直朝梁醒山走去。高玉齐愣了片刻，急忙跟上。
二人走至梁醒山跟前，看到他笑着的侧脸。
梁醒山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带着些许痞气，却丝毫没有街头无赖的不良感觉，只有如阵阵清风般的和煦。再搭配上眼神中透出来的深情，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深情？景煦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怎么会这样想？
高玉齐看着景煦望向梁醒山的眼神，默默垂下了眼眸，里面似有无尽担忧。
“梁兄？”景煦开口，同时盯了车夫一眼。
梁醒山转过头来，看到是景煦，笑着问道：“景兄？你这是要入宫去吗？”
景煦笑笑，答道：“是。你这是……”
“啊，前日匆忙，忘记告知二位大人了，”梁醒山笑得明媚，“梁某自今日起，担任我大明六部中刑部郎中一职。以后多项工作事务，还望二位大人多指点。”
言罢，他向二人行了一礼。
景煦有片刻愣神，但反应过来后还是与高玉齐一同回礼。
“哪里哪里。大家共同效力天子，理应互相帮扶，共破难案。锦衣卫与刑部素来友好，往后种种事宜，希望我们商谈愉快。”
梁醒山盯着景煦笑笑。真是一把好嘴，官话都能说得如此动听。
他后退半步，从上到下打量开来景煦，从幞头到鞋靴，又从鞋靴回到幞头，一寸都没有放过。
景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乱瞟，不知看哪儿才合适。
高玉齐又觉得自己的存在尴尬了。
好在正午时分，百姓基本都回家用饭了，没人在这里嗑着果蕾欣赏三人微妙的神情。
梁醒山暧昧地盯着景煦，缓缓开口：“第一次见大人穿官服，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大人不介意吧。”
景煦看着他略带挑衅的笑，淡淡摇头。
不介意才有鬼啊！
梁醒山又开口：“人都说锦衣卫肩宽腰窄，臂弯腿长，小官先前皆是当笑话听的。但今日一见景大人，才知晓是小官孤陋寡闻了。”
景煦使劲儿扯扯嘴角，讷讷回道：“过奖，锦衣卫兄弟们都是如此，”他又抬眼看着梁醒山，补充道，“梁大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