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机缘巧合
天气晴朗的日子里，黄昏时分的京城总是美得不可方物。晚霞千里，华灯初上，景煦走在去往那家服装商铺的路上。
皇上这次吩咐的任务太难办了。他揉揉眉头，长舒一口气，缓缓向前踱着步。
这三个人都不好查。李祝康与他只是点头之交，两人只有在碰上大案时才会有些交集，与“熟”字相去甚远。更何况李大人已经到了致仕年岁，再过七日就要告老还乡，与皇上说再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必要干这样一件事。皇上也是在之前的案子还未了结时给的令牌，赐他便宜从事之权，后来见他即将致仕，便多让他留了两天。圣意难以预料，因此他做此事的可能性很低。
至于柳保金，就更没有理由做此事了。他如今如日中天，“子孙满堂”，大有佞臣王振之相，也正是因此，以内阁为首的一众官员对他防之又防，极力避免大明再次出现宦官乱政的混乱局面。在这个档口上，柳保金但凡有点儿脑子，或者说但凡有个“儿孙”给他指点指点迷津，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落人把柄。况且他想出入御书房易如反掌，把执勤太监支开也是一句话的事，怎么会当着人家的面做呢？
除非他是真的傻。
景煦乐出了声，眉眼弯弯看着街边冒着热气的小吃。
最后是江伯全。目前看来他是嫌疑最大的人，所以皇上绕过他，将此事吩咐给了景煦。看来皇帝也知道景煦与江伯全向来不和，不必担心其中会有包庇之说。
唉，烦透了。明知是火坑，也得往里跳啊。
此事不涉及第三人，御书房现场又已经被皇上破坏，所以要查，只能问执勤太监，问李祝康，问柳保金，问江伯全，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得到蛛丝马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毕竟不能把人都拉来诏狱用鞭子伺候。
皇上说允许他找位靠谱的共事者一同暗中调查，他思索再三，昨日一早去找了高玉齐。高玉齐比他年长两三岁，尚未成家，也没有自己的府邸，一直住在镇抚司衙门里。
希望有人相助能顺利一些吧。
想到这，景煦也刚好走到了服装商铺的门口，抬头看着牌匾上的“金银服饰”四个大字。
他忍不住笑了。这名字取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的东西高贵似的。
既然目前没有其他线索，那就来方大人提到的这家商铺碰碰运气吧。
门口的小二见景煦要往里迈，连忙招呼起来：“哎，公子里面请！您是来买服装还是首饰？”言罢还要上手帮景煦提剑，殷勤得很。
景煦微微侧身，躲开他的手，笑道：“我随便看看。你去招呼别人吧。”
小二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嘞，公子有事喊小的，小的就在门口。”
景煦嗯了一声，向里走着。这家商铺来人很多，看衣着扮相皆是非富即贵之人，景煦绕来绕去，踩着木梯上了二楼。
二楼无人，服饰也少些，窗户倒是开着，还能听到些许街上的嘈杂声。景煦暗暗惊奇，放轻了脚步往窗边踱着步，岂料刚刚站定，就意识到后方有人。
他眼珠微微转动，转身的瞬间右手抽出剑把，直接斜劈过去，却被躲开了。对方速度极快，侧身躲剑的同时手腕一转，散开扇子就要去扫景煦的脖颈。
景煦向后弯腰躲闪，身子再正回来时就借着二楼的盏盏灯火看清了对方的脸。剑眉星目，满脸笑意，衣裳倒是朴素的藏蓝衫，只是腰间挂的玉佩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看清人，他又紧盯着刚刚逃脱的那把折扇，眼神一亮。对方无刀剑，折扇所能攻击的空间非常有限，只能近战不可远攻，如果撤开距离打，我必能胜！
他注视着拿扇子遮住半张脸的对方，握紧剑，向后撤了一步，剑便在地面上拉了一道细纹。他手腕一转，刚要继续攻击，对方的脸色突然忧伤起来，慌张叫道：“啊呀啊呀，地板！打归打，坏地板做什么？这地板好贵的！”
景煦惊愕地看着对方，怔愣在原地。
对方又恢复正常腔调，继续说道：“擅闯我的商铺还动了刀剑，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吧，”他挑眉看向景煦，语气中带了戏谑的笑意，“锦衣卫大人。”
声音倒是清朗动听，美中不足就是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景煦听完，木讷问道：“你是……这家商铺的掌柜？”
对方狡黠一笑：“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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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啊，景大人是来打听消息的。”
此刻二人在金银服饰对面的一家食肆共同进食。
“是的，”景煦满脸歉意，“刚才误以为是歹人偷袭，情急之下才拔了刀。还望梁兄不要见怪。”
梁兄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
“还未请教梁兄姓名？”
“醒山。醒悟醒，山茶山。”
景煦盯着他，询问道：“我们是否见过？不然梁兄怎么知道我在锦衣卫当差？”
梁醒山喝了口酒，答道：“锦衣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又过目不忘，如果见过，大人应该不会忘记我吧。”
谦虚过度即为傲，夸赞过度即为嘲。这人到底是捧锦衣卫，还是讽锦衣卫？
景煦有些尴尬，除了讪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醒山见他不语，笑着填满了自己的酒杯，说：“是我猜的。”
“猜的？”
“嗯。你下颚处有帽带痕迹，且痕迹较重，我猜是平日一直戴着帽子。但今日为何不戴？我猜是因为今日有假，平常百姓无假可说，皇宫臣侍才有休沐日，所以你一定在朝廷就职。”
景煦笑笑，问道：“那又是如何得知我是锦衣卫的？”
梁醒山饶有趣味地盯着景煦，回道：“你的警觉和你用刀的技艺。绣春刀比一般刀剑重而难取，拿刀时的手势与手腕发力自然也与拿一般刀剑时不一样。你今日配的不是绣春刀，而是一把剑，可用剑时的技艺还是按绣春刀来的。至于警觉……我就不多言了。所以我猜你是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