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捕风凝雨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这日天气极好。
工部尚书方致贤仍在酣睡中浅梦一场。岂料梦还没做完，就被儿女的打闹声吵醒了。
他气急，嘴里喃喃着骂人的话，刚穿上鞋走出房门，就看见方继扬和方妍在他房门前比武。两人各执己“剑”，摆出各样高手招式，好是威风。
方致贤怒火中烧。这两个兔崽子！
他大喝一声，说：“做什么呢，一大清早！今日休沐，你们爹想睡个好觉都不成吗！”
方妍把剑收回剑鞘，后退一步看向她怒气冲冲的爹，说道：“爹，这都几时了，您就别睡啦！人都说年岁越高起得越早，到您这儿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呢！”
“就是，”方继扬活动活动手腕，附和道，“年轻人气盛，睡不着觉就想练练剑，您老多担待啊。”
方致贤差点要气背过去。
用完早餐，他拉着自己的儿女坐在庭园里，语重心长地开口：“继扬，妍儿，你们是兄妹，要和睦相处好生帮扶，怎么天天像仇人似的呢？你们娘走得早，爹这辈子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你们都平安长大就够了。”
方继扬不吃这套，回道：“爹，您都是工部尚书了，再往上爬爬就是内阁首辅，再往上爬爬干脆当皇帝算了，还不求高官厚禄呢？”
方致贤被吓得不轻。他手都在颤抖，指着方继扬嚷道：“你！……你小心自己说的话！太不像话了，这说的是什么话，可别叫人听见了！”
方妍哈哈大笑，心道果然只有在对付爹这一件事上俩兄妹才能站在同一方上。
三人正说着话，方府负责通报的下人走进庭园来了。
方妍眼尖，问道：“什么事，小翠？”
小翠弯腰行礼，回道：“老爷，少爷，小姐，景镇抚来了。”
方继扬站起身，欣喜道：“是景煦？快请他进来！”
景煦来到，先恭恭敬敬向方致贤行了一礼，说道：“方大人，休沐日还前来叨扰，实在抱歉。”
方致贤捋捋胡子，笑道：“哎，不打扰。你们年轻人游戏，那我就先回屋去了。”
景煦阻止了他：“大人请留步。其实我今日来，并非是为了找方兄和妍妹妹游戏，而是……”他抬眼望向方致贤，继续道，“皇上有所吩咐。”
方府三人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方继扬挥挥手，让一旁服侍的下人散去，才问道：“怎么回事？你坐下说。”
景煦入座，开口询问：“不知你们近来是否听到了一些风声？比如宫内有蒙面人乱窜，或者井市中有人被骗财之类，”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我从昨夜开始就询问了镇抚司衙门里值班的锦衣卫兄弟，可大家平时都是在御前当差，除了抓捕、审讯犯人外没有其他活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听到过一点儿风声。今日想着方大人是工部尚书，平日里来往地方最多，特来一问。”
方妍听得一知半解，喃喃道：“蒙面人……被骗财……噫，听起来好瘆人。”
景煦一笑，看向其他二人。
方致贤沉吟片刻，开口道：“宫内之事我不了解，不过提到这市井，我最近倒确实听过些传闻。”
方继扬问道：“是什么，爹？”
方致贤回道：“是昨日，首辅大人让我去看看他的宅邸布局是否挡了阳气，我便带了底下几人同去。办完事之后我们同乘马车往回走，他们就在嘀咕，好像说的是一个富商，”他望向景煦，“这个富商的妻子突然失踪了，没几天富商也不见踪影了。大概是这么回事儿。”
景煦微微皱眉，问道：“方大人可知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方致贤回道：“似乎是服装生意。”
方妍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瘆人的画面，声音发着颤问道：“那，现在那盘生意谁在经营？”
方致贤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小景啊，你问这些做什么？”
“是这样，”景煦正色道，“皇上前日发现有人进过御书房，但他询问执勤太监时，那个太监说来者蒙面，带着皇上赐的令牌，又令他不要声张，因为这是皇上秘密筹办的事。那太监也没敢再问，直接就放人进去了。”
他左手握紧别在腰间的长剑。今日换了常服，他没有配绣春刀，但平时握惯了刀剑，乍一摸什么也没有总觉得少些物什，便配上了自己的剑。
看见三人穷追不舍的眼神，景煦觉得好笑，补充道：“皇上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东西丢失，但他也从未交代过谁办此事。所以我问方大人是否听过什么风声，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没得逞的情况下干了什么别的事，或者说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方继扬一拍大腿，嚷道：“哎，这太监是不是缺根筋？皇上怎么会命人到御书房替自己办事？他是自己没腿还是没手？要让人办也得是去皇宫外啊。”
方致贤真是被自己这个儿子整服帖了。他揉揉眉心，无奈道：“继扬，注意用词注意用词，我交代多少遍了？这话让皇上身边的人听见了，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哈哈，”方继扬揽过景煦的肩，笑道，“爹，他就是皇上身边的人。景煦，你会跟皇上说吗？”
景煦板着脸把方继扬的手扯下来，威胁道：“回去就说。你等着进诏狱吧。”
二人推推搡搡，大笑起来。
方妍不管这些，她只想知道事情发展得如何，便继续追问景煦。
“然后呢，景哥？”她问道，“知道蒙面人是谁了吗？”
景煦还未说话，方继扬就扯着嗓子打趣道：“你莫不是话本看多了，总把这些事往奇异怪谈那方面想。不过，既然天字第一号神探亲自出马，逮到蒙面人指、日、可、待。”
景煦听他吹嘘自己，摇摇头，笑道：“目前还没有，但有怀疑对象。手中有令牌的只有三人，刑部尚书李祝康，大内总管柳保金，还有就是——”他眼神一凛，凌厉地盯向前方，“锦衣卫指挥使江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