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以后, 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听见这句话，不仅单鸾惊讶地抬起头，司空渊也微怔。他右手握拳, 将残留的温度按在掌心，问道, “为什么？”
云栩栩目光还停留在茶壶上, 好像那是什么绝世珍宝。温和的声音混合水雾传来, 带着朦胧的热意，“你刚刚筑基, 和普通人一样, 需要吃饭、睡觉。一旦失去意识, 没有及时运转灵力, 经脉便会爆炸。留在我身边，你才能活着。”
经脉能吸收灵力，但不能运化灵力。类似没脑子的金鱼, 会持续不断进食，最后把自己撑死。
云栩栩不能让大魔头撑死，说出去太丢人。
“不必。”司空渊指节蜷了一下, 摇头拒绝。
“为什么？”云栩栩终于回头，古怪地看他，“你担心男女授受不亲？”什么时候, 大魔头也有这种思想觉悟了。
司空渊指节又微微蜷了下，声音沉沉, “因为你不高兴。”
云栩栩：“我有不高兴？”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司空渊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两指上挑, 茶杯里的水凝成一道水柱飞出来，在半空又骤然散开，化成一道薄薄的水幕, 映在两人眼前。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等问明白，对方为何进步这么大，云栩栩先在水镜中看见自己的样子。眼尾低垂，唇角下压，眼睛半睁半阖，好似在生气，又好似在难过。
好一个忧郁的美人！云栩栩盯着自己这副样子，心道：原来我真的在不高兴。
司空渊：“你看见我时，就是这副表情。”
她进入地窖、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中轻松的光骤然消散。虽然她解释，是因为看见他陡然长大不适应，但司空渊并不信。
因为见到他，才不高兴么？司空渊垂眸，握紧了茶杯。
云栩栩看出对方情绪不对，但她不知如何解释。
她没有不高兴，之所以这幅表情，只是突然感到遗憾。
遗憾在真实的过去里，司空渊从未遇见过她，他只能被困在
阴冷幽暗的地窖里，追逐偶尔从缝隙透出的光。
还遗憾哪怕身处幻境，他也早早长大。她曾想如果对方是个孩子，自己还能护着他，不必让他那么辛苦，只可惜……
她有很多遗憾，但这些想法都太矫情，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云栩栩不想告诉对方。她含糊解释，“我还挺喜欢小孩的，你突然长大，我有点失落。”
“嗯。”司空渊不知信没信，垂眸应了声是，没再追问。
……
虽然大魔王现在只有十六岁，但云栩栩还是看不透他的心思，索性自己决定，“从明天起，你搬过来和我住。”
地窖又冷又暗，不适合长期生活。她才待了一夜就感冒，也不知司空渊这些年如何熬过来的，有没有风湿关节炎。
怕对方拒绝，云栩栩直接抛出计划，“我这里有隐匿气息和外貌的衣物，你住在我那里，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还能光明正大留在外面。”
她打开乾坤袋，翻出压箱底的法衣，第一万次感谢云如生的亲情赞助。
“换好衣服直接去我住处，”云栩栩跳上梯子，最后一次环顾四周，感叹这破败的环境，“我去和你母亲说这件事。你也不必担心她，以后晚上随时都能回来。”
不过，云栩栩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司空渊已经十六岁，为何司空锦瑟还把他留在身边。如果任由他离开，不是更容易躲避追杀？
可能有什么秘辛吧。她很快忘记这些，打开木门，翻身离开地窖。
找到司空锦瑟前，云栩栩还有些担忧，不知怎样说服对方答应自己。
可进入土屋后，她刚说要将司空渊带到身边，对方立马点头道，“麻烦仙子了。”
云栩栩：？？？
她不相信司空锦瑟是天真的人，对方带着儿子逃过克忠的追杀，身手计谋必定样样不差。但现在，竟然连怀疑的过程都省了。
云栩栩半试探半玩笑地开口，“您倒是相信我。”
司空锦瑟目光停在她身后一瞬，和未来司空渊一模一样的黑眸眨了眨，“我信仙子。”
云栩栩：“……”行叭。
目的达成，她也懒得管对方有什么秘密或想法，告辞后离开。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收拾房间——到现在为止，她新买的房子还只有一张床和两把椅子，都不知道让司空渊睡哪。
趁着夜色飞回自己的住处，云栩栩从窗户钻进屋子，打量自己的新家。
这是从村长手里买的房子，他儿子前年离开宁井村，去宗门拜师求学，这间房子就闲置下来。
虽然是留给儿子娶媳妇用的，但面积并不大，一大一小两个屋子，炕就占了大部分地方，没有什么装修的余地。
云栩栩掰着手指，视线扫过空荡荡的房间，十分纠结，“究竟让司空渊睡哪？”
修士没有男女大防，两人共处一室没有问题。但她和司空渊现在都不算修士，晚上还需要睡觉。
司空渊和她睡一起，云栩栩肯定接受不了；司空渊不和她睡一起，没准一夜过后，他就死了。
纠结之际，怀里的单鸾突然开口，“小圣女，你真不介意司空带你去无妄山，是因为他想用你控制经脉？”
单鸾声音急迫，显然憋了一路，就等问出这个问题。
“不介意啊。”云栩栩耸肩，漫不经心回道。心里想着，她完全可以在床中间加一道帘子嘛，这样谁都看不见谁，又能解决问题。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为什么？”单鸾从她怀里飞到眼前，偏着头，小小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云栩栩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目光柔软而温和，“因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当初的事已经不重要了。”
人与人之间产生联系，都是有原因的。
因为成绩差不多，考到同一所学校，他们才会认识；因为男孩的侧脸很帅，女孩心生喜欢，他们才会在一起；因为在咖啡厅撞到对方，道歉后留了微信，她们才会成为挚友。
每一场相遇都有原因，原因可能是好的，可能是坏的，也可能是中性的。但归根结底，因何相遇不重要，以后相处才重要。
司空渊开始留下她，是因为经脉。但后
来发生的事，她有眼睛能看见，有心能感受。他还是不是利用她，云栩栩很清楚。
“而且，”她走到里间，盯着角落的床若有所思，“司空渊找到我，给我好处，让我解决问题。这个过程，有很通俗的解释。”
“什么解释？”单鸾飞到她肩上，语气十足地惊讶，这种事还算通俗？
云栩栩玩笑道：“找医修看病，不都是这个过程么。病人掏钱，医修治病，你看哪个医修，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她是医学生，目标是治病救人。至于用什么方法、怎么治病的，通通不重要！反正她帮了司空渊，现在是个合格的医学生！
单鸾：……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口。
“别想啦，我们还有正事要做，”云栩栩拍拍单鸾的脑袋，指着面前的床问，“你说，我在这张床旁边再加一个床，是不是就完美解决问题了？”
前几天圣宗议事之后，司空渊要带她去无妄山，虽然他后来和陈挨离开，但云栩栩一直在为去冰宫殿做准备。床和被褥都准备了好几套，生怕在雪山上冻到自己。
现在，她完全可以拿出两张床并排放下，中间用床幔遮挡，很轻松地解决睡觉的问题。
“嗯？”单鸾还沉浸在她的回答中，没有回神，恍恍惚惚飞到床上，应道，“可以。”
从乾坤袋里拿出床和被褥，云栩栩余光扫过发呆的单鸾，她偏头，露出一抹心虚的表情。
之所以原谅大魔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做人不能太双标。
当初司空渊留下她，是想治他的病；而她留在司空渊身边，是想刺杀他……
这样一对比，她好像只能原谅对方了？
这个理由不能告诉小凤凰，它疑惑也很正常。云栩栩吐了吐舌头，任由它在床上发呆，自己跑到外间——敲门声响起，司空渊已经来了。
……
“你来啦？”云栩栩笑着打开门，随即惊讶地看向四周，困惑道，“咦，人呢？”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闪烁的繁星，和不断吹来的凉气，连个人影都没
有。
裙摆传来小小的拉力，云栩栩顺势低头，终于看见了司空渊。他又变成昨晚见到的样子，四五岁左右的男童，身高不到一米，黑色的眼睛像是两颗圆溜溜的葡萄。
她把人让进屋，一边锁门一边问，“你怎么又变小了？”难道是司空锦瑟不放心，还是认为孩子的形态更容易隐藏身份？
司空渊又拽拽裙摆，确保对方正在看自己，他仰着小脸，黑眸满是认真，“你现在高兴么？”
“什么意思？”云栩栩没听懂。
他执拗地问，“我现在变回孩子了，你高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