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至于另一边的闵声堂则是另一番景象……
卿寒刚越过门槛,便闻这届科举状元郎———林砚清清朗的笑声。与描春堂的“波涛汹涌”不同,闵声堂中一片喜乐融融……
卿寒笑意未止,安坐主位后俯身赔礼,道:“诸事缠身,姗姗来迟,还望见谅。”
“诶,无妨,无妨。我们正在兴头上呢!伐觞,回去同阿姊说我今日晚些归,难得回来一趟!”回话的是致勇侯———木赋疆。
“是,属下告退。”伐觞接令后便退下,回致勇侯府了。
卿寒对木赋疆的话来了兴致,问:
“噢,赋疆,这可真是鲜有耳闻呢!你自去行军,便很少来找我们了,更何况是学阁今日的活动。每次回来都是军营侯府两边跑,今天怎么还就乐不思蜀了?”言毕,随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木赋疆笑道:“白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就没来了?看看我现在在哪儿,你府上不是?学阁嘛,之前那是正好没碰上,今儿个不就来了?这也不能全赖我不是?不若,明儿我再来蹭你几坛美酒?”
卿寒微微扬起嘴角,举杯回应:“敢情好!明日辰时老地方见,不练兵,我留你吃顿饭,不见不散啊!”卿寒举杯时的三指,到了落杯时却悄然变成了两指。
木赋疆同样举杯回应:“不醉不归。”但他却仍保持“举三落三”……
一旁的林砚清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脸色,刚回过头来的卿寒见此,微转了下方向,向着林砚清,莞尔:“今日诸事缠身,还未恭贺林公子喜得状元呢!林公子的文章不错,果是心系家国之人。”
林砚清执杯,回敬:“多谢墨公子,墨公子谬赞了。小小劣作,哪入得了墨公子的眼,让墨公子见笑了。”
卿寒保持着微笑道:“林公子过谦了,能入圣眼的必是佳作,哪会是劣作呢?林公子身为此次科举的状元郎,又是林尚书的长孙,富有书香之气。这么说,倒是折杀小生了。”
林砚清没有回话,淡然一笑,了结了此次话题。
卿寒见林砚清也没有再想与他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便招来了近侍黯瞑,低语了几句,这方继续招待学子们。
坐在林砚清身旁的是他的同窗好友,也是探花郎———程岭。他见林砚清脸色不大好,于是侧身问道:“砚清,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林砚清闻言,回过头,展颜:“无事,不过是首次参加这样的宴席罢了,有些不太习惯。”
程岭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听你这么说我也有同感,在座的各位皆是京城中的世家公子,主位的更是摄政王世子。我等寒门难免有些局促。”
话落刚出去的黯瞑回来了,在卿寒耳边低语几句。卿寒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听完黯瞑的话,便转头对着众人言道:“诸位,已越申时,学阁有令,今已耽误,实是不该。奈何今日琐事繁多,稍有怠慢,还望海涵。马车现已备妥,诸位请。另外,下月姚黄宴拜帖已送到诸位府上,望诸位莅临。”
众人莞尔,齐道:“有劳墨公子。请。”
古往今来都是位高者先行,致学阁也不例外,而卿寒离开后便径直往踏云门而去。那里临近马棚,是供人上下马车而专门开辟的门。由于摄政王府负责部分致学阁的宴席,所以此处专供开宴的府邸,这样的门开了两扇,分别是供女客的踏云门和供男客的飞雪门。一男一女,避嫌。
而卿寒便是去了供女子进出的踏云门,但并不是去寻御宓的,毕竟瓜田李下。他是去寻妹妹———墨瀞苧的,为了刚刚的“马车事件”。与此同时,他还让黯瞑去取了碧丰阁里杨葙写下的资料和他书房里尚未读完的书信,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少顷,卿寒来到了府上最东面的踏云门,却没有见到墨瀞苧,反倒是见到了在屋檐静静站着的御宓,似是在等什么。
正巧,在御宓转身之际,也见到了在大雪中向她而来的卿寒。卿寒没有撑伞,鹅毛般的雪花落到他的头上,肩上,拂过他的脸颊,宛如一副姣好的风景画,可谓是美人如画呀!
须臾,卿寒便走到了御宓面前,笑魇如花问:“傻姑娘,愣什么神呐?”
御宓顿了一下,反驳:“才没有呢,休得胡言。”她想了下,补了句:“你才傻呢。”
卿寒轻笑:“宓儿要是不傻,那为何一个人站着?暗香呢?徽鄞呢?”
御宓扁了扁嘴,似是在反抗卿寒的笑意:“暗香说我马车的马跑去了飞雪门那头去了,她去了那边。徽鄞去了正门送小蕊了。”
卿寒颔首,了然:“妳等了多久?冷吗?”
御宓:“大概一刻钟。不冷啊。我有斗篷、有手抄、有手炉,倒是你,啥也没有,单单一件披风,小心着凉。我把我的给你吧。”
卿寒宠溺地笑了笑:“不用。宓儿才要小心着凉,刚刚大病初愈,可别再病了,妳这身子骨,弱不禁风的,下月的魏紫宴还去不去了?”
御宓无视了卿寒后面的话,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带偏了,一脸关心:“真的吗?脸都吹红了,手”御宓正上手探了探卿寒的额头和脸庞,但当御宓要来摸摸他的手时,他却收了回去。
御宓不解,微抬头,直视卿寒:“怎么了,卿寒?”她的手落了空,悬在空中。
卿寒见御宓的神色有所转变,忙道:“十指连心,手凉,怕冷着妳。”
御宓的神色这方缓和,没好气道:“你说说,你说说,是谁刚刚说不冷的?现在露馅了吧,快拿着,别着凉了。”
御宓把雪白色的手抄套进了卿寒手里,金色的雕花手炉也被御宓给放了进去。但她白细的手进去了却不想出来了。她看着卿寒,嫣然一笑:“是你说的,十指连心,冷没冷着就看你的了。”
卿寒噗呲一笑,应下:“是,是小生说的,姑娘终是悟懂了医者不能自医这个道理啊!”
御宓有些恼了:“什么叫终是悟懂了,卿寒,用词不当!”
卿寒不掩脸上欢喜,笑嘻嘻地应下,又问:“疏影没跟妳来是有什么事吗?难得今日妳没带她来。”
御宓颔首:“算是吧。是皞玊(音:haosu读:浩素)牠先前被兽园里的驯兽师碰见了,后来发现原来皞玊竟是乐(yue)虎。”
卿寒:“乐虎?有些耳熟。”
御宓:“乐虎最先出自前朝《瀚殷宝册》。册中记载:乐山曾有一猎户,其先祖曾是乐府中人,他也略懂音律。可惜家道中落,便沦为猎户。一日上山捕猎,抓到一只虎。那虎色如白泽,猎户便想应是只白虎,便想卖个好价钱,没杀牠,只将其绑在一棵离家不远的树下。因那乐虎没s,只被那猎户打晕,扛了回来。那乐虎几欲挣扎,逃离,没成想却越困越紧。正当牠要叫喊之际,却闻那猎户的箫声,牠听得如痴如醉,顿时平静了下来。此后,乐虎便日日听着猎户的箫声,渐渐的还赖上了。后来,猎户找到了下家,便将乐虎卖给了那人家。谁料乐虎已离不开猎户,当猎户把乐虎留下后,乐虎竟冲破牢笼,要跟随猎户。猎户得知,是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走牠。猎户性善,见此,便也不舍。而后将银钱还给了那人家,领乐虎回家,让其日日随他捕猎为生。最后,据宝册所载,乐虎最后是为救堕崖的猎户而亡。多么忠贞不渝啊!”
卿寒:“哦~我想起来了,原来牠便是前朝难得一见的宝贝———乐(le)山乐(yue)虎。”
御宓:“嗯呐。册中又载:乐虎如稚鸡,视睁眼后第一人为主,此定终身,至死不渝。”
卿寒微微一笑:“那宓儿真是得了个大宝贝。可皞玊是妳我二人一同带回的,可不能只视妳一人为主啊。”
御宓被卿寒说得脸上春光渐显,得意得说:“那是自然,卿寒也是功不可没。我犹记,那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有从花丛中跑出来的皞玊。那时候可把我吓坏了,牠好像还差点咬了你一口呢。哈哈。”御宓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抽出手,优雅地用衣袖微微挡住。
听到御宓的话,卿寒不禁感叹:“是啊,那时候多好。”
卿寒的一句感叹引起了御宓的注意:“卿寒,我们身为高门子弟,这些是注定要背负的。”
倏然,御宓起来点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并将其送给卿寒:“卿寒,生辰安乐!”
卿寒的眼中也不掩喜色,小心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方月白绣银竹的竹丝绸绣帕:“多谢宓儿!”
竹丝绸,美曰其名,含竹。这种丝绸男女皆宜,但价格不菲。其必须用嫩水竹中纤丝以每日晨露一滴一滴手洗一月。后,放于竹片上,晾晒三月,却不得直接在朝阳下暴晒,须在朝阳直射却有竹阴所挡之地晾晒。
最后靠女红技艺极佳的缎造娘在每次织造时先用露水净手。在织造时,又须每一刻钟净一次手,以保证绸缎的干湿程度。总需织绸二十五层方完工,若途中竹丝断了,便要重头再来。
若要染色,则要用一直以露水温养的鲜花,一瓣一瓣摘下后,同样用露水放在普通的竹筒中浸泡一日。翌日,则可用汉白玉所制研钵来碾出花汁,去渣后,便可在每一层竹丝完工后浸泡上三日,晾晒五日,靜置一日,方可在上刺绣。
卿寒温柔地抚着绣帕,不禁感动于御宓的用心良苦。上品的丝绸,男女皆宜,颜色是自己喜欢且中肯的,绣纹是竹枝,竹乃墨国标志,亦是中规中矩,不存逾越之说。绣技精巧,与京城的致巧阁绣娘的手笔如出一辙。除非极认真,仔细地观察,否则,很难辨出。
他仔细叠好,放入胸前的衣服里,又从中取出一个银白色锦囊,送给御宓,道:“这是个双环白梅佩,坠锁心结(中国结)朱赤红流苏,环佩外另有个雕花象牙环,以防摔环了。妳也可以把它摘下来,当作挂饰。这个我给妳的生辰礼,上次没想到会遇上你,便没带来,这次便补给妳。”
御宓眉眼弯弯,莞尔接过,仔细收进袖中:“谢谢卿寒!”
正巧,暗香已经将丢失的马儿和马车带了回来。
见此,御宓便与卿寒作最后的道别:“你快回去吧,我的马车来了,再不走免得落人口舌。”
卿寒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来此本就是来找徽鄞的,见到你是纯粹的巧合。今日总总,我便晓妳今日心情定然好不到哪儿去,不来也得来啊!”
御宓最后在内心的多番挣扎后,对卿寒的话屈服了,向他附身一礼,道了声:“谢谢!”而后便在暗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最后还不忘跟卿寒说一声:“再见。”
卿寒笑笑,目送御宓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他心心念念的人从街道的尽头消失了,她方走回府中,往飞雪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