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考验
吴一北由海棠姑娘一路引着，到了楼上最靠里的房间。
一推门，一股腻人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吴一北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进去。
海棠姑娘慢条斯理地关了门。
吴一北道：“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海棠姑娘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她指了指桌旁的凳子：“坐。”
她绕过吴一北一直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探出头去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屋子里的香味也太大了。”
透过气后，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任由窗子开着，拣了吴一北旁边的凳子坐下了。
“你找洛青，是要救人么？”她问。
吴一北见她的神态与方才全然不同，警惕起来：“找洛青，当然是求他治病救人。”
海棠姑娘笑了，道：“你别生气，我只是问问。你是要救谁？”
吴一北道：“姑娘，你的问题怎么比我还多？”
海棠姑娘道：“我得先问明白了，看你值不值得帮。”
吴一北道：“可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海棠姑娘看着自己的指甲，说道：“你若是不信，现在出去就行了，我绝不拦你。”
吴一北无奈，只好说道：“救我一个朋友。”
海棠姑娘似乎对这个答案挺满意，笑了笑，道：“你这个朋友，是快死了，还是已经死了？”
吴一北心里明白她是故意这样说气自己，又不能发作，故意说道：“都不是。”
“哦，”海棠姑娘道，“那就是缺胳膊断腿了。”
吴一北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道：“你是不是成心戏弄我？”
海棠姑娘也不甘示弱：“我不问明白，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一北道：“我实在是为了朋友，只是——”
“只是你不信任我，所以既不想告诉我那个朋友是谁，也不想告诉我他得了什么病。”
海棠姑娘说完，也慢慢站起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她走向吴一北，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她的眼睛盯着吴一北的眼睛。
他们靠得很近，吴一北下意识往后退。
她轻轻拽了拽吴一北的衣领，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低声说道：
“你别动，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
吴一北被她看得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海棠姑娘笑了，在吴一北脸上留了一个清晰的红印子，放开了他。
“别擦！”海棠姑娘一句令下，吴一北的手就听话地又放了下去。
“顶着这个印子，三天后再来找我，如果那时这印子还在，我就把洛青的下落告诉你。”
吴一北知道自己再问也是白问，她就是知道，今晚也绝对不会说了。
“我是真心问你，你何必这样戏弄我？”
“我没有戏弄你啊”海棠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想看，你都到我房里来了，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出去了，旁人不得起疑心？”
只要她没撒谎，吴一北想，三天就三天。
“告辞。”他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海棠姑娘喊住了他，让他转过身来，对着他端详了好一会儿，上前把他头发解散了，又把他衣领扯开，这才满意地说道：“好了，走吧。”
吴一北怒目瞪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最好没骗我。”他说完就气冲冲地出门下楼去了。
凌凝还在喝酒，被姑娘们拉住了没功夫跟吴一北说话。吴一北看见门口的刘妈妈，他就像没看见一样从她身边走过，假装没听见她对自己说的“下次再来啊”。
吴一北边整理衣领边上了街，气呼呼地想这下又要三天不能去沈府了，谁料他一抬眼就看见了沈如衿。
沈如衿也看见了他。
融春苑内灯火通明，照得外面也很明亮。吴一北绝望地想，她绝对也看到自己脸上的红印子了。
他本来要往前走的，却猛地一个转身，向着相反的路快步走了，足足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回去。
沈如衿见吴一北衣衫不整地从融春苑出来，脸上还有个明显的唇脂印子，而且一见自己就掉头走了，知道吴一北是不愿见自己，便也不去追。
她面色如常地去客栈里借了梯子，又折回去，到了街头。
街头有棵大树，小星正坐在树上，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
小星看见沈如衿回来，高兴地喊道：“小姐！”
沈如衿把梯子靠在树上，又用手固定住梯子，这才抬头对小星说：“好了，可以下来了。”
小星抱着猫踩着梯子下来，把猫递给沈如衿，说道：“小姐，还好你听见它在叫，不然这小家伙今晚就得在树上过夜了。”
沈如衿笑道：“辛苦你爬树了，本来不用这么麻烦的。”她不再说话，低头去看猫。
小星知道她又想起内力尽失的事，忙岔开话题，对沈如衿说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快回去吧。”
回去后，吴一北依旧心烦意乱，想着过几天去找沈如衿的时候和她解释清楚。
又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若是知道自己是为了找洛青才搞成这副样子，少不得又要把错全揽到她自己头上。
自己已经瞒了沈如衿很多事，也不差这一件了。
他也看不下去沈如衿给的棋谱了，就在自己房里坐着生气，也说不清楚到底在气什么。
他当然生那个海棠姑娘的气，可除此之外他很清楚自己心情不好也是为了别的什么。
“师兄。”施亭云从门边探进来一个脑袋。
“进别人房里要敲门！”他本来就心情不好，语气也重了一些，把施亭云吓了一跳。
“我敲了，可是你没应。”施亭云被他吓得没敢立刻进来，见他没再说话，才把门又推开了些，蹑手蹑脚地走进，又小心关上了门。
她讨好地说：“师兄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敲门敲到你让我进来，我再进。”
吴一北凶了她一句，已经有点后悔，便放软了语气，道：“好了，是我没听见你敲门，这事怪我。什么事？”
施亭云咧嘴一笑，把凳子往吴一北这边挪了挪，激动地坐下，对他说道：
“师兄，我今天在街上看见沈小姐了。”
吴一北听她提起沈如衿，脸上一热，庆幸天色已黑，烛火又暗，亭云看不出来。
他这一脸红，便又想起右边脸上的红印子，忙往右一扭头，强装镇定地说道：“怎么了？”
“不止沈小姐啊，还有范公子。”
吴一北一惊，转过头来，想问她是在哪儿看见的，就听亭云“呀”了一声，指着他的右脸说道：“师兄，你这脸上，该不会是，唇印子吧？”
吴一北本想否认，可一想，这印子自己还要留三天，又不可能三天都待在屋子里，她早晚会看见，便支支吾吾地应了。
施亭云想说的还没说完，便把这事暂时一放，继续说道：
“师兄，依我说，沈小姐一定是喜欢范公子的。”
吴一北道：“你这么肯定？”
“对啊，我今天下午在街上碰见他们的时候，听他们说什么，可惜明年元宵节不能见面了。专门约在元宵节见面，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吴一北道：“他们之前还说要在元宵节一决高下呢，其实就是猜灯谜。”
施亭云完全听不进去：“哎呀，猜谜也好，见面也好，不就是互相爱慕吗？”
吴一北笑道：“你为何这么肯定他们相互爱慕？”
施亭云也笑了：“师兄啊，你不想想，诗里不都说了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还有什么‘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又是夜晚赴约，又是回首灯火的，约在元宵节见面，不是互相爱慕，还能是什么？”
吴一北逗她道：“你之前不是还要和我一起去看灯，总不能你也爱慕我吧？”
施亭云道：“那不一样！”
吴一北道：“好好好，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不过，这事你别再乱传了。”
施亭云道：“我才不是乱传。真是的，我是看在你和沈小姐是朋友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还不领情。”
“我看是师姐懒得听你说这些，你无人可说，又憋不住，才想起我来了吧？”
施亭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可师兄和沈小姐是朋友嘛，我就想说不定师兄对这事也感兴趣。”
吴一北叹了口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自然是会为她高兴的。好了，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施亭云应了，站起身来，瞄到吴一北桌上放着的棋谱，便问道：“师兄什么时候研究起围棋了？”
“不过是下着玩的。”
施亭云看着他，觉得师兄最近变得越来越不像师兄了，师兄怎么会对围棋感兴趣呢？
她突然又想起师兄右边脸上的唇脂印子，好奇心顿时又像只小猫在挠她。可她看他好像很累了，不想再打扰他休息，就没再问。
“这印子你还不擦呀？”施亭林一脸痛心疾首地说。
吴一北仍低头看棋谱，头也不抬地说：“快了，今天晚上我就擦。”
“今晚上擦了，再让人家给你印个新的？”施亭林挖苦他道，“你去那种地方，本来就不应该，结果偏偏还痴情起来了，可小心最后找不到地方哭！”
连师姐都这样想，吴一北已经不难想象沈如衿会怎么看自己了。
他现在只求，今晚去找海棠姑娘的时候，她可以不再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