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棠不是海棠
一连几日，吴一北都忙着四处打探洛青的下落，可一个消失了七年的人，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追查到的。济纯斐没找到，沈遇德没找到，他吴一北也没找到。
他也给大师兄严逢路写过信，很快收到回信，说军营里有个士兵是南方人，听说过洛青的事，可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家，洛青后来怎样了，他并不知情。
虽然这条线索查不下去了，吴一北还是告诉了沈遇德，沈遇德也加紧追派人手去南方探访洛青。
吴一北不是没找到过线索，可是顺着线索查下去，不是线索突然断了，就是突然发现是条假线索，是有人编造鬼门劝客洛青的谣传。
有时候为了一条微小的线索就要去很远的地方，哪怕他尽全力快去快回，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所以他和见面的次数也少起来。
这天，他跟了五天的一条线索又断了，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看看天色还早，他就去了沈府，却被告知沈如衿现在不在家中，不免有些失落，紧接着又担心起来。
离了沈府，吴一北慢慢往回走，还在想找洛青的事。
洛青救过不少人，但因为他救人时只让病人进去，其他跟着的都只能在外面候着，所以只有病人见过洛青的脸，可吴一北连一个被洛青救过的人也没找到。
不知道洛青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凭着鬼门劝客这一个名号找人，实在太难。
吴一北正走着，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
“吴兄啊，想不到在街上走着都能碰见你！”凌凝那张熟悉的脸凑了过来。
“你回来得正好！”吴一北一把拉住凌凝，“我向你打听个人。”
“谁啊？”
“鬼门劝客洛青。”
凌凝笑了：“这名字是从哪本话本里抄来的？”
吴一北道：“你不知道？”
凌凝道：“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现在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
“吃饭。”
吴一北不想同去，可凌凝软磨硬泡，说吴一北不必喝酒，只要陪着自己就行了，吴一北被他吵得心烦，天又快黑了，自己的确有些饿了，就答应了。
凌凝见吴一北真的只吃饭不喝酒，劝了几次无果后就自顾自喝起来。他喜欢喝酒，即使没人跟他一起喝，他自己也喝了个烂醉。
吃完了饭，他不过瘾，还要去融春苑。
融春苑是本地最大的烟花之地，听小道消息说，这融春苑背后有人给撑腰，所以谁都不敢得罪它，渐渐的，其他几家都竞争不过它，被它吞并的吞并，搬家的搬家，融春苑就一家独大了。
吴一北黑着脸，扶着又变成一袋子面粉的凌凝，没好气地说：“不去。”
“哎呀，你就跟我去嘛，你师父又不管，你怕什么？”
“要去你去，我不去。”
凌凝还不死心，道：“我请客，不用你掏钱，行吧？”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在这儿自己走了。”
“别别别，”凌凝醉得东倒西歪，听了吴一北的话急忙抓住他胳膊，“吴兄，还得麻烦你，好歹把我送到融春苑门口，然后我就让你走。”
“走吧。”吴一北半扶半拖，好不容易把凌凝送到了融春苑。
融春苑门前招徕客人的立马就过来了，把凌凝扶了进去。
吴一北这就要走，凌凝又转身叫住他道：“吴兄，你到都到了，真不进来看看吗？”
吴一北没理他，转身就走。
凌凝撇撇嘴，一抬手搭上女子的肩膀，道：“算了算了，你走吧。听说最近融春苑新来了些江南的姑娘，我就自己享受了。”
吴一北立刻转身道：“你说从江南来的？”
凌凝道：“对呀，听说都是从苏杭还是哪里那一片来的，都标致得很那。”
吴一北想了想，道：“带我进去。”
凌凝道：“原来你喜欢江南的，早说呀。走走走！”说着，便拉了吴一北和他同往里去。
刘妈妈脸上挂着重到快拖长到地面的笑容问道：“不知客官要找什么样的姑娘？”
“江南一带来的，”吴一北道，“麻烦把她们都叫出来，我有事想问她们。”
刘妈妈闻言，笑容收回去了一些，道：“不知客官要问什么事？”
吴一北道：“鬼门劝客洛青，你知道么？”
刘妈妈的嘴弯了下去，两边脸上的肉仍鼓着。她的眼皮也随着向下落了一大半，道：“客官要问也是可以的，只是——”
“哎呀，”凌凝耐不住了，从怀里掏出银子来往刘妈妈手里一塞，“麻烦您快去把姑娘们请下来吧！”
刘妈妈立刻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去叫。”
凌凝对吴一北道：“来这种地方，说话不好使，还是钱最有用。”
不一会儿，楼上便出现了十几个打扮各异的姑娘，有花枝招展的，也有着青白、耦合这些素色衣服的姑娘。她们一个接一个沿着楼梯往下走，都低着头，显得很拘束的样子，安安静静地下来，在凌凝和吴一北面前站成一排。
“二位客官，这些都是我们新来的姑娘，一共十五位，还有一位正在招待别的客人，您若是要见，还得再等等。”
刘妈妈最后一个从楼上下来，她拍了拍手，姑娘们便都抬起了头，看向吴一北和凌凝。
凌凝当然要笑。他喜欢看美人，也喜欢笑。
吴一北没有笑。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姑娘，有听说过鬼门劝客这个人的，请向前走一步。”
十五个女子里仅仅有两个往前走了一步。
吴一北继续道：“有见过这人的，请再向前走一步。”
这下那两个姑娘也原地不动了。
吴一北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但他还是不甘心地走到那两位女子面前，问道：“我找洛青实是有急事求他，还请二位不要撒谎。如果你们知道他的下落，请一定告诉我。”
其中一个女子道：“客官，我和她都是从易城来的，以前听过不少关于洛青的传闻，只知道他脾气古怪，医术高超，可真的从来没见过他。”
吴一北见她不像在说谎，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走吧。”
“哎，别让她们走啊，”凌凝道，“你既然都问完了，现在我能挑人了吧？”
吴一北道：“你自便吧。”他又转向刘妈妈道：“你刚才说，还有一位，能不能让她现在就下来？”
刘妈妈有些为难，凌凝又掏出五十两银子给她。她接了银子，笑了笑，道：“我上去催催她。”
刘妈妈上楼去了，吴一北又转身去看楼下的这十五位女子，想看看她们其中有没有人在撒谎。
凌凝已经一边搂了一个。他把两条胳膊各搭在两个女子身上，转头对吴一北说：“无兄，你也来挑一个吧！”
吴一北皱了皱眉：“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色？”
凌凝笑道：“我以前请你，你又不来，所以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了。”
“这里香味太浓，我受不了。”
凌凝抬起头来闻了闻，道：“很好闻啊，哪里浓了？”
“是你找我么？”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吴一北转过身，见一个一身红装的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女子的嘴唇咬了鲜红的胭脂，指甲也染成了红色的，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好像是红热的。
刘妈妈跟着走下楼来，对吴一北笑道：“客官，这就是那位海棠姑娘了。”
吴一北点点头，问道：“不知海棠姑娘可曾听说过鬼门劝客洛青这个人？”
海棠姑娘脸上笑容更盛，说道：“我听说过。”
吴一北急忙问：“那请问姑娘可知道他的下落？”
海棠姑娘垂下眼道：“这个嘛——”
吴一北看她话说了半截就不说了，便去看刘妈妈。
刘妈妈赶紧笑道道：“海棠姑娘是怕在这里说不方便。不如你们上楼说吧，那儿安静，保准没有人去打扰。”
吴一北道：“不必了，就在这儿说吧。”
凌凝把手伸进怀里又要掏银子，海棠姑娘却他的手一握，道：“不行，要我告诉你们洛青的下落，除非跟我到楼上去。”
凌凝便道：“吴兄，你就跟她上去吧，在这儿盘问人家也不像个样子。”
刘妈妈也堆满笑容道：“是啊客官，楼上屋里暖和，你就是想问一晚上也没问题。”
吴一北怀疑地看了海棠姑娘一眼。
海棠姑娘已经把手收了回去，冲他笑了笑，就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吴一北道：“好吧。”
海棠姑娘引着吴一北到楼上去了，凌凝招手对刘妈妈道：“海棠姑娘真的知道洛青的下落么？别是骗我们吧？”
刘妈妈笑道：“我只负责把海棠姑娘给你们叫出来，她撒不撒谎我也不知道啊。”
凌凝变了脸色道：“她最好是没骗，不然就是我朋友不生气，我也要生气的。”
刘妈妈笑道：“客官有话好好说。我虽不知道那个什么洛青的事，不过海棠姑娘是从来不说谎的，她若是说知道，那就一定是知道了。”
凌凝已不想与她再说，只低声撂下一句“你这就是句谎话”，便被簇拥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