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阿祾家的故事87
正如魏琂所说,瑞王勾结外族围攻罗州城一事不仅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京城百姓中间也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之间,瑞王成了京城舆论的中心。
在瑞王勾结外族一事查清之后,大理寺卿即刻上报,几个魏琂早已透过信的御史联名弹劾瑞王,请陛下从严处置瑞王,以平民愤,以稳人心。
自上次鬼宅事件后与瑞王撕破了脸的定侯,直接在朝上牵出瑞王暗地里的生意并且提到了去年秋狩时就已有百姓状告瑞王家人霸占他人产业的事状。不止如此,大理寺卿还提到之前查清的霸占田产、官员草菅人命一案同瑞王势力有密切的关系;魏琂又适时地呈上了延州节度使郑武曾收到的瑞王书信,信中多处可见瑞王的威胁之意。
“……为边将者,自然是为国效忠;为人臣者,当然是为君效力。瑞王殿下竟要郑将军想想清楚为何人效忠,莫不是想取君而代之?”
魏琂说罢,转脸看向脸色铁青的瑞王,浅浅一笑。
“你血口喷人!”瑞王怒视魏琂,额上青筋暴起。
“证据都摆在陛下面前了,我怎么血口喷人了?”
“父皇!”瑞王急忙向皇帝辩解道,“儿臣绝无他意啊!儿臣给郑将军去信,无非就是想提醒他多注意边防事务,切莫令父皇忧心,绝不是像豫王所说那样啊!儿臣对父皇的孝心、诚心天地可鉴啊父皇!”
再看龙椅之上的老皇帝,握着书信的皱纹满布的手轻轻发颤,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痛心的神色。他抬首深深看了眼为自己据理力争的瑞王,略显混浊的双目中透出浓浓的失望。
“你、你可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老皇帝似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冲瑞王吼出了这句话,随即见他身体猛地一抖,痛苦地捂着胸口。
众人惊诧于皇帝的身体变化,就在太监手忙脚乱地询问皇帝状况,高喊着“快宣太医”的时候,只见一口鲜血自皇帝口中喷洒而出。
“陛下!”
“父皇!”
眼见着皇帝在众人面前竟昏死过去,整个朝堂上乱作一团,魏琂就不断听到有人在喊“快叫太医”来的声音。来不及宣布散朝,老皇帝就让瑞王和太监带离了朝堂,送回了寝宫。
负责主持朝会的皇帝本人昏倒在地,经历了这一场混乱的众臣一时不知是去是留。留在这里吧,也没什么用;走吧,皇帝又没说散朝,更何况要是这节骨眼儿上走了,回头要有人暗中参一本不敬尊上,搞不好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豫王提议暂且留下来,先移步偏殿等候,若是哪位大人手上有急事处理就先去忙,若无急事就一同等候陛下的消息。众臣连连称是,于是去了偏殿等候,几个人聚成一团皆是议论纷纷。
觉着吵闹无聊的魏琂干脆去了东宫,向魏瑾诉说了方才皇帝昏倒一事。
“这两日见陛下神色如常,倒不觉得身体虚弱,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朝堂上吐血昏倒。”一回想起那个画面,魏琂的嘴角就忍不住想往上翘。
“表面上是没什么异常,不过那些丹药早就把他的身子掏空了。”
轩窗下,春日明媚的阳光透射在棋盘上,观察着棋局的魏瑾漫不经心地说着,随后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这次一连串的罪名扣在了瑞王身上,我就不信这回皇贵妃的脸面这么大,还能保得住他。”魏琂挑眉,看了眼棋局后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啪”一声,白子落。魏瑾抬眼看向弟弟,笑道:“就算保下了他也不要紧,我们的目的就是要逼他反击。”
说起这事儿,魏琂微蹙眉头。不是说他不信大哥的能力,只是他没把握瑞王一定会按照他们算计的那样行动。
“那,若是真让他翻了身?”
“但是能留给他翻身的时间不多了。”魏瑾道,“目前陛下的身体越发虚弱,而他又失了圣心,短时间内想再获得恩宠是不可能了。他若是对那个位子还不死心的话,此刻他能做出的选择有且只有一个。”
正在兄弟俩对弈之时,就听东宫的小太监前来通报太子妃的家人前来拜访。
魏瑾点头:“带进来吧,再去唤太子妃来。”
一听这话,魏琂便觉得自己再待在此处不大合适,便起身告辞要走。不想魏瑾摆了摆手,“无妨,你也留下一起见见。”
来者证实唐然的胞姐——唐桐,其夫闻泽是个武将,在京畿大营中担任要职。因魏瑾有时候不方便将唐然带在身边,便常请唐然的娘家人来东宫陪伴,往来最勤的当属郑国公夫人和唐桐。
魏瑾为唐桐和魏琂相互引荐,两人相互见礼。唐然见了姐姐,就更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向魏琂介绍她家姐姐有多厉害。
“好啦好啦,说这么多人家也未必乐意听。”唐桐笑着端着茶杯递到妹妹唇边,“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等唐然喝完了水,魏瑾又适时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桃花酥,好让她专心吃东西别说话。
“我让你和闻泽说的事,他考虑好了吗?”
唐桐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我今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闻泽说,瑞王做出通敌卖国之事,让罗州边军和百姓置于危险中,是他们武将最难以容忍的事。若是太子殿下有需要,他任凭殿下差遣。”
魏氏兄弟相视一笑,魏瑾不住地点头:“闻泽是个明白人,有他助力确实再好不过。后日我们要回郑国公府,你和闻泽也一同回来。”
唐桐微微一颔首:“是。”
东宫这边还在有条不紊地谋划着如何让瑞王再倒霉一点,而守着皇帝的瑞王此时也在考虑如何自救。
当老皇帝从昏迷之中悠悠转醒之时,一睁眼见了瑞王那不争气的儿子,好险一口气没上来再昏死一次。他颤颤巍巍地指着瑞王,憋红着一张脸,粗声粗气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滚”字。
瑞王还纠结着要不要继续留下来表表孝心,结果老皇帝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身边服侍的太监一看情况不妙,就忙哄着瑞王先离开了,并答应一有什么消息就往瑞王府去送信。
当瑞王从寝宫走出来时,正与近些时候在皇帝面前很得脸的张道长打了个照面。瑞王觉得父皇过于宠信一个没什么真本事的道士并非什么好事,曾也劝谏过,不想自己反倒挨了一顿训。也是自那次之后,父皇对他也渐渐地不再同过去那般信任了。搞不好,也是这臭道士在背后搞鬼。
瑞王见了张道长没好脸,但张道长还是满面笑容地同瑞王稽首问安,然而就在他要继续前进时,瑞王的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
有从寝宫中迎出来的太监一看这情景,也有些着急。这皇帝陛下等着召见张道长呢,怎么还让瑞王给拦了下来?
“道长,里面自有太医为父皇诊治,就不劳动您了。”瑞王阴沉着脸,口吻严厉。
莫名被拦的张道长也没生气,反而好言好语道:“论医术自然是宫中太医医术精湛,何谈劳动贫道呢?”说完,往旁边挪了几步想绕开瑞王,不想对方也跟着挡在面前。
“看来瑞王是不愿贫道觐见陛下啊。”张道长的年纪约有五十上下,一身的仙风道骨、儒雅文气。即便是被瑞王这般无端挑衅,他的面上也不见一丝怒容,说话的语气反而越发和蔼。
瑞王咬着牙恶狠狠威胁道:“本王不知道你接近父皇到底有什么打算,但你胆敢做任何有损圣体、迷惑圣心的事,本王一定让你这妖道后悔进宫!”
“瑞王殿下多虑了,贫道也不过是希望能发挥自己所学侍奉陛下罢了。妖道一词,贫道实在不敢当。”张道长见门口迎候的太监急得原地直蹦,他也不再与瑞王多话,微微颔首道一声“失礼”就大步向寝宫走去。
瑞王阴狠的眼神盯着张道长挺拔的背影,眼见着他进了寝宫。可恶的妖道,迟早有一天要戳破你的真面目!
张道长一进了寝宫,就收到了好几道不善的目光。他也不怵不恼,向躺在床上的皇帝稽首:“参见陛下。”
皇帝虚弱地抬起眼皮,对候在殿中的几位太医道:“你们先退下吧!”
其中一位白发苍然、满面愁容的老太医忍不住出声:“陛下!您现在必须要接受治疗才行啊!这不是靠几味道士的丹药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这时张道长能感觉到那几道不善的视线变得更加愤怒、炙热了。然而他就站在皇帝的面前,默不作声。
此时疲惫虚弱的皇帝也不愿同太医们继续纠结,只无力地摆摆手:“先退下吧,朕会再召你们的。”
几位太医见皇帝态度坚决,也只好无奈离开。其中一两位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狠狠剜了那张道长一眼,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见众太医离去,张道长一招手,身后跟着一个小道童递上了一精致的小盒。张道长将盒中的丹药取出,恭恭敬敬地奉上。皇帝在身边太监的服侍下,用下了丹药。
“……也就只有道长您的丹药,能让朕身子觉得好些。”
一直保持着谦卑姿态的张道长道:“陛下赞誉,贫道荣幸之至。”
“今日朕气急吐血,道长您看可否有碍?”
“陛下容贫道失礼了。”说罢,张道长便为皇帝搭脉,良久道,“请陛下恕贫道直言。”
皇帝粗重地“嗯”了一声,表示但说无妨。
“贫道所制的丹药虽说有延年益寿之效,但不过是辅助的手段罢了。照陛下今日的情形来看,还请陛下谨遵医嘱。不然贫道便是有再多的丹药,也不足以挽回今日龙体之损失啊。若是真有万一,不说瑞王殿下不会放过贫道,便是贫道自己也万死难辞其咎啊。”
张道长说得情真意切,老皇帝一听“瑞王”二字,禁不住冷笑一声:“那个孽子哪里还顾念着朕的康健,他怕是巴不得朕早死呢!”
“陛下息怒。”张道长忙安抚道,“瑞王殿下不过是担心您龙体罢了。”
“他要是真担心朕,他就不会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会将朕气到这般地步!”
“到底是陛下您的孩子,孩子做了错事,做父母的还是要多包容一些。”
“孩子?你见过快三十岁的孩子吗?!”皇帝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孽子!逆子!朕还没糊涂呢,他就撺掇着朝臣要易储,改立他为储君!他还敢勾结外族攻打边城,还不许延州救援,甚至让延州节度使想清楚为谁效忠?还妄图残害手足!他是为了朕吗?他是为了朕的皇位!”
垂首低眉的张道长静静听着老皇帝发泄着对这个儿子的怒气,也不再出声安抚。
“朕要让他知道,朕还没有死!这个天下,依然是由朕说了算!”
尽管身体虚弱,但骂瑞王这事儿老皇帝是用上了浑身全部的气力。当他嘶吼出这一段话后,累得他直喘粗气。
而这段话也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方走到寝宫前的皇后和另一位宫妃的耳中。皇后转脸看向身边那个年轻娇俏的美人:“现在也只有你能抚慰陛下的身心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美人的面上闪过一丝阴狠,口中恭敬答道:“嫔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