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阿祾家的故事88
当皇帝于朝堂吐血昏迷一事传至后宫，皇贵妃心下惊慌。一是真的怕儿子被定罪，一是怕皇帝要真让瑞王给气死了，坐上那皇位的机会就渺茫了。她来不及细想，唤了侍女便往皇帝处赶去。
快至皇帝寝宫时好巧正遇上了正要回宫的皇后。
“皇后娘娘万安。”皇贵妃依然端坐于轿辇之上，不过轻轻一点头就算是行礼了。
对面也坐在轿上的皇后淡然一笑，对皇贵妃的无礼也毫不在意：“皇贵妃若是要去面见陛下，本宫劝你还是折返吧，陛下此时未必有心思见你。”
皇贵妃冷哼一声：“皇后娘娘在陛下那里吃了闭门羹，不代表陛下不愿见本宫，就不劳烦娘娘费心了。”
皇后垂下眉眼，淡淡开口：“即是如此，皇贵妃自便吧。我们走。”
待皇后的仪仗离开后，皇贵妃便催促底下人走快一点。她其实自己也拿不准皇帝会不会见她。在这半路上遇见了已经折返的皇后，就说明她在宫中获得的消息是滞后的。自从上月皇后整肃宫务之后，她在宫中安插的几枚棋子都被清理了，留下来的眼线不仅不多，且也不在重要的位置上了。
好个皇后啊。看着温和寡言的一个人，没想到竟也有这样的霹雳手段，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待皇贵妃急匆匆赶到皇帝寝宫时，正想着人通报却不想被拦了下来。
“陛下龙体有恙，后妃理应侍疾，本宫为何不能进？！”
一向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王公公也是一脸为难：“不是咱家不让娘娘进，是陛下亲口下的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眼见着就要吃闭门羹，皇贵妃怎能死心？她一眼扫过身边的侍女，就见侍女凑上前去悄悄往王公公的手里塞了个鼓鼓的荷包，柔声道：“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吧。”
“哎呀哎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王公公口中连连拒绝，却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继续为难道：“不如，先让咱家进去通报一声，还请娘娘稍等片刻。”
“那就有劳公公了。”皇贵妃一双凤目中满含期待之意。
没过多久就见王公公出来了，皇贵妃只当是自己能面见陛下了，却只听王公公遗憾道：“娘娘请回吧，此时宋美人正在陪伴圣驾，陛下暂时没有太多的精力。”
宋美人？
皇贵妃柳眉一蹙，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安。
那位宋美人年轻娇俏、面容姣好，自入宫以来就颇受陛下爱怜，其势一度凌驾于她这个皇贵妃之上。三个月前，宋美人竟传出了怀孕的喜讯。虽然一个美人的孩子就算出生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一个小娃还是个庶子，但她就是见不惯那女人仗着身孕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模样，便设计宋美人失去了这个孩子。
皇贵妃本来是很有把握宋美人是觉察不出这件事是她做下的，可如今这种情势之下是她守在皇帝的身边，她一下就产生了动摇，开始怀疑那位宋美人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如果她知道了，那她保不齐会在皇帝面前说一些不利于她的话，那时她又该如何应对？
越是思索，皇贵妃的心中越是慌乱。她匆匆离开，回到自己的宫室之中，就见儿子瑞王已然等候在那里。
“眼下情势虽然对我们不利，但是我们自己也不可自乱阵脚。”皇贵妃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与慌乱，镇静道，“我在宫中会设法见到你父皇，你先回府中去联络你外祖父和手下的门客们，赶紧商议出一个解决之法来。”
瑞王称是，便出宫了。
皇贵妃求见皇帝不得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东宫，正在指导着唐然习字的魏瑾略弯了弯唇角。唐然懵懵懂懂地仰头问魏瑾：“皇上不是最喜欢皇贵妃娘娘了吗？为什么不见她呀？”
听唐然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魏瑾反而觉得她单纯得可爱极了，便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亲昵道：“也许是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了吧。”
“皇上好坏呀！”唐然皱起一张脸，表示不满。
魏瑾很赞同地点头：“没错，他最坏了！”
正这时，唐然忽闪着她那双晶莹明亮的眼眸，天真中又带了点委屈地问道：“那，那夫君也会不喜欢阿然吗？”
从阿然的口中听到那声“夫君”，魏瑾的嘴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心中又甜又暖。他伸手揽过阿然，将她拥入怀中，垂首轻吻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怎么会呢？夫君我啊，最喜欢阿然了。”
唐然笑嘻嘻地环住了魏瑾的腰：“阿然好高兴呀。”
“嗯，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了。”看穿了唐然小心思的魏瑾轻轻捏住她的鼻子，任凭唐然苦着一张脸表示不满，“看看你刚才写的这几个字。”魏瑾还很贴心地用朱笔把它们圈画起来，“一看就很敷衍，重写。”
唐然晃着手腕，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是好累啊。”
皓腕光洁，皮肤细腻，五指修长，连指甲都莹润可爱。魏瑾眸色微暗，鬼使神差般地覆上了那纤纤玉手，还顺便帮她调整好了握笔的姿势，沉声道：“那就让为夫来帮你吧。”
唐然身体一僵，神情有些不自然。前几回也是这样说帮她练字，但最终他们俩人就……一想到那情景，唐然忽的通红了面颊，呼吸也略变得急促了起来。不行，那样的话她只会比练字更累！
“阿、阿然自己可以的！”唐然一下将手缩回，往旁边挪了几步，试图与之保持距离。
怀中软玉脱逃，还要和他保持距离。盯着唐然的魏瑾微微眯起眼，似乎很是不满。啧，小笨蛋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失落的太子只好安分地陪着唐然练字了。
自瑞王离宫后，立即派人往陈相府送信，回府后又召集手下门客，商议此时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
在议论纷纷之中，有一人提议不如放手一搏。
瑞王微怔：“此话何解？”
“恕小人直言，陛下此时怕是已然厌了殿下，无论在陛下面前表多少的诚心孝心，恐怕也难以转圜。说不准不待龙体康愈，陛下便会治罪。通敌叛国的罪名压下来，只怕殿下此生也难以翻身啊！”
“那你的意思是？”瑞王仿佛在纷乱的丝线中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一条，沉吟道，“要铤而走险么？”
瑞王心下有几分意动，也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不想就在这时，他的外祖父陈左相推门而入，对方才提出的建议表示出极大的不赞同。
“你要是现在就做下这等糊涂事，你此生就真的翻身无望了！”陈左相虽是近耳顺之年的老人，却是精神矍铄，头脑清晰。
“此事固然冒险，只是若此时不能放手一搏，孙儿就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
“你急什么呢？急躁冲动，那才容易坏事！”
“外祖父！孙儿如何不急呢！”见陈左相反对的态度极为坚决，瑞王心下更加焦急不已，“上次侵占百姓田产、门生草菅人命一事，外祖父不仅受到了陛下的申饬，还被剥夺了实权，如今只空有左相的名号而赋闲在家思过。就连您的学生，在朝野上也被父皇有意冷落，在朝堂上能替咱们说上话的人已经不多了。今日您是不知道，中书令、大理寺卿、定侯、豫王那些人都站到了一起，就等着治孙儿的罪呢！”
考虑到现下朝野的情势，陈左相也心中忧愁不已，“那也要等你母妃传信之后再做打算呐！”
“外祖父您不知道，母妃今日去求见父皇被挡在外，什么时候能见上父皇一面也不知道啊！”
后宫之中，连皇贵妃竟都受阻，看来宫里情势也不容乐观了。陈左相沉沉地叹了一口长气，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总之，眼下先等你母妃传信，有任何消息之前断不可轻举妄动！否则，谁都保不了你！”
陈左相撂下这句狠话就离开了，送外祖父离府的瑞王红着眼睛，面上颇有不服之色。
最初提出要放手一搏的那个门客见这副情形，寻了个借口悄悄离开，在后花园与一小厮擦肩而过，微微动唇似乎说了些什么后又回去了。
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之中，魏琂和于清颐在他们常光顾的茶楼里碰面了。于清颐今日不必值守，故不知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待魏琂转述过后，于清颐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瑞王这完全是给自己挖坑等自己跳啊。”
“现下就等着他往咱们布的坑里跳了。”魏琂唇边露出几分得意的微笑。
“也未必。”于清颐一下收起折扇不再摇摆，神色中透出几分凝重，“我才收到消息，瑞王本身是打算放手一搏的，但是陈左相出现得太及时，硬是不准他轻举妄动。有陈相压着，只怕不能像我们计划得那般顺利。”
魏琂的手指摩挲着茶碗的边沿，沉思良久后才开口：“瑞王这个人性子比较急躁，做事急于求成。陈相的话估计也只能压住一时，我们不妨再给他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