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葬礼过后
死亡与葬礼，在炎国的传统中，属于人生大事。
卓倩倩徘徊再三，在苏木的陪同鼓励下，终究还是踏入家门，参加完弟弟的葬礼，捧着白色的雏菊，放到弟弟的墓碑前面。
一整个葬礼的过程中，卓倩倩没有掉一滴眼泪，平静到像个机器人，甚至招待亲戚朋友，脸上还带有微笑。
苏木一个过来人清楚，人在极端痛苦状态下，开始不会有感觉，心里面麻木更多，往后的一天会比一天痛苦。
最痛苦的时候，甚至会想极端的做法，之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走出来……
用科学一点的说法讲，这属于一种大脑保护机制，防止你一瞬间崩溃，心灰意冷走向死亡，让痛苦慢慢的蔓延上心头，很难受，很持久，很难忘。
上一世，苏木领悟到的过程，同样十分痛苦挣扎，忘掉一个深爱的人，宛若阿片类药物成瘾者，习惯性吃药止痛治病，突然有天再没有药物。
一切后事处理妥当的晚上，两人待在卓家客厅，卓倩倩不让苏木离开，侧身躺在苏木怀里。
上一秒眉开眼笑，下一秒想到弟弟离去，哭的稀里哗啦，身体不停的颤抖，呼吸也变的急促。
“苏木我哭花脸，肯定很丑不好看”，卓倩倩哭到半响，突然抬起头，顶着泪红眼眶道，“你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怎么会，你哭花眼，也很可爱”，苏木轻柔的为女孩，擦拭眼泪泪珠。
卓倩倩打小是个美人胚子，倘若没有万江蝶压制，光论颜值身材外貌，她称得上校花级美人，哭红双眼不会不好看，仅另一种风情的美。
苏木将女孩拦腰抱起，放到他大腿面上，右手抱住女孩小脑袋，“你哭的话，我很心疼你。”
平心而论，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书上或电影里概念中，人类对于喜欢和爱，定义多种多样，没有一个具体说法。
他只知道怀里，躺着的女孩，激起他波涛汹涌的保护欲，他无法平静接受，红颜落泪，悲苦无依，没法眼睁睁看着，卓倩倩流泪，无动于衷。
至于是不是喜欢……他想一直保护女孩，陪伴她度过困境险阻，应该算喜欢吧？
卓倩倩哭到十一点钟，快哭不出半点眼泪，情绪勉强恢复正常。
恰逢此时卓父，应酬完亲戚宾客，醉醺醺回到家中，看见女儿坐在一个男人怀里，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为父则刚的本能，瞬间爆发出来。
一个箭步上前，抡起拳头想给，苏木来上一拳，保护女儿不受伤害。
然而出乎意料，卓倩倩挺身对峙，站起来护住苏木，挡在卓父面前怒视，“你想干什么？”
“他欺负你！”卓父义正言辞。
“他没有欺负我”，卓倩倩回怼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我是你父亲”，卓父据理力争，“我是你的监护人，我有义务管你。”
“我已经十八岁”，卓倩倩没给好脸色，“照照镜子，想想你做过的事，你有资格管我吗？有资格说自己是个父亲吗？”
“我……”，卓父酒意上头，情绪变化剧烈。
“你知道卓强为什么不爱学习？为什么去当混混吗？”卓倩倩的话像刀子，插入卓父的心脏，“因为他想离这个，恶心的家远一点！
你和我的母亲，两人接受过高等教育，名牌大学博士毕业，一个医院的主任，一个公司的高管。
但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出轨、劈腿、相互家暴。
对卓强来说，如果好好学习，成为像你们一样的“文化人”，他宁可去当个混混。”
卓倩倩指着父亲鼻子怒斥，“起码人家混江湖，还讲个江湖道义，兄弟之间有义气，比咋们这个冰冷的家，好一万倍！”
“倩倩你要知道，大人的世界”，卓父像个霜打的茄子，“很多时候一言难尽……”
“难尽就别尽”，卓倩倩言辞犀利，“有种当初早早离婚，何必生下我和卓强，来这个世界受苦！”
撂出最后一句，卓倩倩拉上苏木，毫不留情，夺门而出。
卓父望着女儿，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他很像告诉女儿，女孩子晚上要早点回家，不要和男生出去过夜……
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卓父说不出一句，因为女儿说的对，他不配当一个父亲。
他认识的小情人，今年二十五岁，没比女儿大多少，他有什么资格，给女儿说三道四。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像山呼海啸袭来，吞没客厅里的卓父。
夜色漫漫之下，夏日和煦晚风，吹得树影摇曳，少女裙摆飞舞。
乌黑的发梢伴随，步伐一起一落，灯光照在女孩，挺直的鼻梁上，掠过粉色唇间，在白皙的皮肤上，仿佛发光闪耀。
苏木和卓倩倩骑上电摩，头盔束缚住头发，困不住外溢的爱。
女孩双手搂紧苏木腰身，面颊贴在苏木背上，仿佛世界上没有再比，苏木更值得依靠的东西。
回到苏木小区，劳累一天的卓倩倩，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苏木公主抱上女孩，从楼下走回家中，放置在床榻上，轻轻为其脱去鞋子，打开空掉调整温度，盖上一张薄被。
卓倩倩的睡姿很美，与他上一个见过的姑娘不同，卓倩倩像一只受伤的小羊羔，下意识卷缩起身体，两手攥紧被子，仿佛没有安全感。
漂亮精致的脸蛋，白皙娇嫩可破，匀称窈窕的身姿，看得出多年舞蹈功底。
容颜绝色，身段上佳，最重要三年朝夕相处，两人基本知根知底。
“这样的女孩当老婆，似乎没什么话说……”
苏木差点被他的想法吓到，赶忙调整呼吸，进入内观修行状态，运转神海内的阴阳龙极图，一边边锤炼精神力。
第二天清晨破晓，卓倩倩早早醒来，看到枕边苏木，唇红齿白的俊脸，忍不住抱住苏木脑袋，一顿狂风暴雨般热吻，身体贴紧苏木，恨不得融为一体。
苏木半梦半醒的状态，无奈回应恋人的亲吻，意识渐渐清明起来。
他们如胶似漆，一起吃过早饭，匆匆赶往墓园，按照本地习俗，作为死者亲属，去送最后一面。
卓强埋葬的墓园，四周松柏成林，看起来价格不菲，倒也贴合卓家家境。
墓碑前站着卓父卓母，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一个中年男人，目光放在卓母身上，西南方的台阶上，有一个年轻女子，注意落到卓父身上。
苏木再怎么说，没有道理上前，留在远处目送，卓倩倩走进墓碑。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母亲貌美如花，父亲英俊有为，女儿结合父母的优点，长相更为出色。
倘若有外人看到，肯定会赞叹一声，多好的一家三口。
可惜正如《安娜塔列宁娜》，开篇呈现的第一句，“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但不幸的家庭是各有各的不幸。”
三个人站在墓碑前，算上他在内，有六个人关心。
我们永远不知道，那些表面幸福的家庭，背后有多少鸡零狗碎……
操办完卓强的葬礼，卓父和卓母成功协议离婚，两人有了各自的家庭，因为对唯一女儿的愧疚。
卓倩倩每个月能收到，父母提供一大笔生活费，两人名下几套房产，也加在卓倩倩名下。
兴许两人想通过金钱，买来女儿的原谅理解，但卓倩倩宁可用所有钱，买来一家四口的其乐融融。
不过有些事情，你永远用钱买不到，就像你站在码头上，眺望对面岸边，可望不可即的绿光。
为照顾卓倩倩的情绪，苏木找蔡文星请假，多申请到一段时间假期。
两人进入同居生活，每天早上一块起床，嬉笑打闹的做早餐，有时候拥吻忘情，饭菜差点糊在锅底，一起看电影吐槽，出去逛展览购物，每天腻味在一起。
苏木买来的食材，从传统的家常菜，一直做到经典西餐复刻，外加恒温酒柜里，买回来的好酒，彻底俘获少女的味蕾。
卓倩倩比起苏木，中年热衷的文学书籍，以及暴力美学充斥的电影艺术。
她会听流行音乐，并非朋克摇滚，她喜欢上世纪二次元动漫，经典番剧百看不厌。
每回拉上苏木追番，总会为纸片人的爱情，哭到稀里哗啦，然后抱住苏木，担心苏木会不会离开他。
总的来说，女孩幼稚又可爱 ，活泼又澄澈，让人“爱不释手”。
卓倩倩的的衣物，渐渐搬进家里面，卫生间出现两幅牙刷牙缸，杂七杂八的化妆品，填满往日空落的梳妆台。
长年孤寂冷清的房子，因为“女主人”的到来，难得多出几缕烟火气。
期间卓倩倩的父亲，找机会和苏木聊过一次，大体上嘱托苏木，照顾好女儿，金钱方面有问题只管开口。
苏木察觉到卓父，很多次欲言又止，像个拧巴纠结的毛巾，实没资格挤不出水。
但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尤其是成年人。
苏木礼貌性和卓父，聊完一个多小时，回到家后隔着老远。
望见早在楼下翘首期盼的女孩，他心底柔情四溢，三两步冲上前，抱紧女孩的娇躯，没等开口说话，唇瓣吻上彼此。
之后一个礼拜的生活里，两人有热恋的甜蜜，朝夕相处的陪伴下，更多出举案齐眉的温馨。
单纯的体液交换，因为感情的存在，远比苏木以往体验，更加刻骨铭心。
每次搂紧女孩，相拥入眠，他仿佛与过去刀口舔血，没有半点瓜葛，他仅是一个普通的丈夫，有心爱的妻子陪伴。
因为有卓倩倩的温暖，苏木宛若惊弓之鸟，睡眠时常浅层，睡了十几年沙发，武器从不离手的习惯。
逐渐变成抱着女孩，他一觉睡到天亮，偶尔晚上起夜，也是把女孩蹬掉被子，重新捏起来盖好。
苏木上一世，四十年的经验，经历过人生百态，体会过各种身份。
唯独爱人的身份，他唯有梦中畅想，从未奢望过片刻。
所以苏木仅凭本能加想象，“扮演”卓倩倩的恋人，用温柔和厨艺，加上悉心陪伴，治疗卓倩倩的悲伤。
好在卓倩倩足够爱他，尽管他青涩生疏，依然包容他的缺点，给予他足够的反馈。
一艘破败残损的幽灵船，驶过诡秘不定的黄泉海，终于在来生的彼岸，找到一个风和日丽的港口，停泊下来得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