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京城风云起
儒裳微摆,步履轻盈,一排排侍女手捧瓜果送入室内,而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屋中点着香炉,是蘼芜和蕙兰所调香饼,香气浮动,沁人心脾,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坐于桌前,侧面坐着一个妇人。
这妇人便是冯觉的母亲小史氏,而桌前女子自然是冯觉的姐姐冯贵妃,小名楚楚。
“楚楚,你这腹中可有动静?”小史氏已许久未见女儿,此次女儿特地召见,定有要事,方才入屋坐定,丫鬟退下,便将要紧之事问了出来。
冯贵妃道:“未曾有动静,此次找母亲来正为此。我不过韶华年纪便嫁与当今陛下,彼时陛下已是鹤发鸡皮,经年日久我还是未得一子,母亲可有什么方子,能助我怀上一子。”
小史氏奇道:“怎的突然如此着急,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冯贵妃警惕环顾了一下四周,附于小史氏耳畔轻道:“太子身子不甚康健。”小史氏捂住嘴唇,以防自己叫出声响,连忙道:“太子身子骨不是一直强壮,未曾听闻有哪里不好,可是忽生疾病,还是谁人的手笔。”
冯贵妃压低声嗓道:“这个不敢轻易断言,有传说这病来势汹汹,只怕是不好。”
小史氏道:“那陛下可有说什么?”
冯贵妃轻蔑一笑:“咱们这个陛下,向来不喜太子,自太子生病后,就去看望了一次,再不理会。听到太子病重,也只点点头,再没旁的多余的话,真可谓无情。”
小史氏又问:“那你这急着想怀上一子,也来不及等他长大参与夺嫡啊。”
冯贵妃看了看小史氏,微微一笑道:“我哪是想夺嫡,不过期盼能有一子,将来做个闲散王爷,让我有所依靠,要不就看陛下这年岁,比父亲还大,他若去世,我不过后宫中一无所依靠的寡妇。若能接我出这皇庭,去看看宫墙外的街景,那我便死而无憾,总好过孤苦一人,没甚盼头,在那冰冷宫中等死。”
冯贵妃眼圈却是红了,小史氏看到,心疼的抱住女儿,抽泣道:“都是为娘不好,若是你父亲当年要将你嫁入宫中,我极力反抗,也好过你在这宫中苦挨。全是为娘的错啊,我可怜的楚楚。”
泪珠滴到贵妃修整的精细,染的色泽红润的指甲上,一滴滴将花色洇开。
“好了母亲,弟弟在那边怎么样?”冯贵妃先回过神,不再哭泣,轻声道。
小史氏眼神有些闪烁道:“他很是安生,你无需操心,只好好筹划怀孕之事,我也回去寻些方子。别想太多,才好怀上孩子。时辰不早了,说不准一会陛下便要过来,我先归家去,你若有事只管叫人通传一声就是。”言尽,小史氏站了起来,理理衣裙,匆匆离开。
冯贵妃看着母亲仓促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眼眸,她自是看见母亲眼中的闪烁,知道唯一的亲弟弟到了益阳城也不曾安生,叹息一声,本就是冯父卖女求荣,不顾自己死活献于陛下。
谁有能想道,竟真挣下一条路来,陛下喜爱自己的容貌,破例封为贵妃,冯家也享受这无上的荣耀。
可娘家为自己带来了什么,管教无方的冯觉,不体恤姐姐在宫中艰难挣扎的苦楚,偏还惹是生非,求到自己这来。
娘家无所依,让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陛下越宠自己,以后没有陛下的日子将会被折磨的越痛苦。
不料自己竟真应了这个名字,楚楚,凄清苦楚伴一生。
自嘲一笑后,再抬起眼眸,又是那个精明美艳的冯贵妃,没了先前的伤感之情,这个皇宫容不得自己有片刻示弱。
小史氏坐在回府的马车中,暗自垂泪,本想着此次求求女儿,看她能否将冯觉调回来,派去的萍嬷嬷,吓得回府便告老还乡了,哪怕是给了再多银钱,还是留不住。
萍嬷嬷只道自己年老,管不得少爷,祈求早早回乡,闭口不言在益阳城发生了什么,料想冯觉又是惹了什么乱子,只不在自己眼前,竟看护不得。
可入宫见到女儿,才知女儿也过的艰辛,为人母手心手背都是肉,深觉尽是儿女债。
往日所求眼前的富贵,不过是迷人眼的阿堵物,一时间羡慕起嫁与方府的姐姐史氏来。
而此时太子屋中尽是浓浓药味,太子妃董氏手捧清粥跨步入内,叫这一室浊气别的喘息不得,嘱咐丫鬟将窗户微微打开,不多时屋中便清新许多。
太子妃董氏舀了一勺白粥喂与太子,太子背靠着软枕,喝了一口粥道:“这些小事又何须劳你亲自动手,怎不叫下人去做。”
董氏微微一笑道:“不过想亲手做吃食些与你,可我手艺不好,只这白粥竟也做了两三个时辰。”
太子使尽全身力气,抬手轻抚董氏的脸:“阿瑜,我真舍不得你。”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太子妃却明白是什么意思,两人年少成婚,一直以来相敬如宾,感情甚好。
可如今太子病的突然,一时间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一日拖延一日,原本健壮的青年,在几日内,消瘦下去,连简单的抬手这个动作,都耗费了他许多气力,额上大颗汗珠滚落,嘴唇也发白无色。
太子妃眼泪不断滑落,哭的手上的碗都拿不住,霎时掉落在床边,哽噎道:“尚礼,你若舍不得我,便留下陪着我好么。”
太子嘴角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只怕是坚难,我定是要辜负与你了,你与明儿早些离开这皇庭吧。陛下年老,储位之争已经蒙蔽了这些人的眼,即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太子妃哭道:“不,我不走,尚礼我哪也不去,在这陪着你不好么?”
太子道:“可明儿怎么办,他还年幼,阿瑜你也要为他想想。罢了今日不说这些,这粥都撒了,你去在盛一碗可好?”
太子妃点头,擦干眼泪,转身出去厨下盛粥。
“暗影,你出来吧。”太子躺在床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内说道,只见一个人影似鬼魅般出现“主子,有何吩咐。”
太子闭目思索一番道:“若我逝世,你领着明儿去找国师,看在往日情分上,他总能庇护你们离开皇庭,你找一处安稳之地,带着明儿住下吧。”
那暗影道:“主子何必如此着急嘱咐后事,不是已经派人去请神医圣手安褚大人了么。”太子淡然道:“事情总要早做打算,我既陪不了明儿长大,总要护他周全。”暗影应下又道:“那太子妃呢?”太子一时无声,而后声音微抖道:“随她吧,若不愿走,便让她留下,这也算我的私心。”
暗影道:“是的主子。”
这时有人自门外进来,暗影一闪身又不见了。
太子妃坐于床边道:“只余这些了,我笨手笨脚,做了一大锅,底下的都糊了,就剩两碗能吃,真是笑煞人了。”羞红着脸,依旧温柔的喂与太子吃。
太子咽下一口道:“却是我吃过最香的粥。”
话音刚落,猛地扑向床边,将刚吃下的粥和药通通吐出,吐到最后竟是喷出一口鲜血。
太子妃惊诧慌张,抱着昏厥的太子大喊:“来人,快请御医,快来人啊!”
太子嘴角溢出的血,散落到太子妃粉白的衣裙上分外的刺眼。
一阵兵荒马乱,太医前来,以针灸治,总算将太子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太子妃在外间,坐于太师椅上,挺直着腰背,一旁嬷嬷道:“太子妃先去换身衣服歇歇吧。”
太子妃摇摇头,用手摸了摸衣服上早已干的了血迹,道:“不必,传王太医来回话。”
王太医隔着屏风向太子妃行一礼,太子妃开口问道:“殿下得病怎么样了,怎会突然口吐鲜血。”
王太医道:“回太子妃,殿下的病突然急转直下,吃食上还需注意些,殿下想吃时再吃,不要勉强食之,老朽只能将病情暂时抑制住,还需圣手安大人前来医治。”
太子妃咬紧下唇,不叫自己泄露情绪,原太子今日这一场病痛,皆是因为自己,过了许久,道:“好了王太医,你且下去吧。”
“太子妃殿下,老奴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太子妃一旁的贴身嬷嬷道,太子妃颔首,这嬷嬷继续道“太子殿下这病,来的稀奇,只怕内有隐情。”
太子妃点头道:“我自是知晓,定是有人恶意为之,只我现在顾不上他们,先将太子的病养好再说。”
那嬷嬷又道:“太子妃殿下,可有疑心什么人?”
太子妃凤眸微眯道:“且看现在朝堂上谁蹦跶的最欢,太子病逝谁又能得益便是。”
“老奴也深觉如此。”嬷嬷应答道。
当今陛下子嗣艰难,育有七子,其中四子未及成年,便夭折早亡,只余老大顾尚礼为太子,老三顾尚义,老五顾尚亭,其中太子是皇后嫡出,只生下太子没多久难产而亡,老三生母不详,外人无人晓得其生母是何人,老五的母亲不过一名位卑的宫女。
皇帝最是宠爱老三顾尚义,有传言,起初是想将太子之位传于老三顾尚义,只因其生母缘故未能传与他,不过这都是坊间传闻,其中真假不得而知。
而老五顾尚亭却是小时高热,宫人未及时察觉,待发觉传来御医,为时已晚,落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拐。
所以当下能与太子争夺储位的,只有老三顾尚义。
太子病重,皇帝并不关心,朝臣纷纷议论,这东宫太子之位怕是要落到顾尚义头上,只太子一朝未合眼,顾尚义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那个位置,所以他是最有可能害太子的人。
一时间朝中暗涌顿生,危机四伏,京城风起云涌,似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