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妄念祸根生
“少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方家小厮黎安推门进入屋内,一片漆黑,取出火折,将烛火点燃,忽而一室光亮,黎安方才瞧见方毅一直坐于桌边。
自苏府回来,方毅与史氏请安,道明今日去苏府一行一切顺利,只把遇见苏欣之后的事隐下不提。
回到房中便坐于桌边,忆起儿时一同玩耍,偏生自己最是容易招引蚊虫叮咬,玩捉迷藏躲于大石垛后,一身白嫩皮子,被叮咬的星星点点尽是红痕,连脸颊也不放过。
方毅正浑身瘙痒就要躲不住时,一旁大树后闪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那便是小时的苏欣,递于他一个香囊道:“戴上这个香囊吧,我在里面放了防蚊虫的草药,好生戴着便不会被咬了。”
一个红色的小香囊,赫然出现于稚嫩的小手心上,称的手儿比豆腐还白净,方毅取过香囊,还未来得及道谢,苏欣被当“鬼”的李恒峰抓住,开启了新的一场捉迷藏。
方毅一动不动坐着回忆过往,可他幼时只有那短短数月,与同伴玩耍的机会,这便是带有色彩的全部童年,余下的时间都在背负着父亲的期望勤学读书,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灰暗记忆,便是仅仅这一点开心的回忆,也是翻来覆去在心中怀念多遍。
直至天色暗下,黎安见方毅还未出来,有些担忧,进来问道。方毅似醒过神来,将小香囊藏入袖中,才道:“无事,用饭吧。”
而另一边,赵宁忐忑的偷溜回府中,回屋换上平日衣裳,仍心有余悸抚着胸口,一旁丫鬟道:“小姐,今日出府与李家哥儿私会之事若教夫人知晓,只怕奴婢性命不保。”
赵宁有些不耐道:“你怕什么,不过是叫苏欣看着我又怎样,她怎知我是去见肃大哥的,别先自己漏了怯,叫旁的人瞧出什么端倪,我定不会轻饶你。”
小丫鬟吃这一吓连忙点头道:“是奴婢晓得了,定守口如瓶。”
小丫鬟又迟疑道:“小姐今日被那男子冲撞,是否吓到,可需告于李家哥儿?”
赵宁思及今日,本与李肃约定于酒楼见面,二人于包间内方说不到两句话,便有李家小厮来报,军中有消息传来,须李肃立马回府,赵宁与李肃许久未见,好不容易见一面,竟是连话都未多说两句,便要分开。
“阿宁,待我过几日寻机,再约你相见。”赵宁眼中含泪微微点头,李肃说罢深深地看了赵宁许久,似要将她印入心中,克制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再依依惜别,快步离开。
赵宁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一时间哽噎的说不出话,许久才安定下来,叫丫鬟进来,整理一番形容,戴好帷帽走下楼去。
不料竟遇见苏欣,若叫她发现自己与肃大哥私会,传了出去,名声有碍,且母亲定不会轻饶自己,只得拉了丫鬟匆匆跑出门去。
一路匆促,未抬头看路,不防竟撞上一男子,赵宁的帷帽被撞掉在地,一时清丽的面庞露了出来,因着之前才哭过,眼角眉梢带着红晕。那男子怔愣片刻,才要发火怒斥谁人不长眼睛,撞了自己,抬眼乍见一白衣女子,尤似天宫女仙,又带着凄清可怜之态。
连忙一把扶住赵宁道:“姑娘可有大碍?”赵宁见这男子扶住自己,一把甩开,连退几步,面露寒霜,闭口不言,小丫鬟将帷帽捡回给赵宁戴好。
男子见赵宁不答,又上前几步拦住转身要走的赵宁,道:“姑娘可是羞于说出口,不打紧,身上哪儿有不适告诉本少爷,本少爷可与你瞧瞧。”说时眼睛上下打量着赵宁,嘿嘿一笑就要揽了她去,赵宁羞怯,又愤怒,却不愿与之闲扯。
现下周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再拉扯会,吃亏的必是自己,眼看着那脏手马上要碰到赵宁手腕,赵宁攒足力气,狠狠地在那男子膝上一踹,踹的那男子跪地不起,她拉着尚不明所以的丫鬟朝另一头跑了开去。
待那男子起身,已无佳人踪迹,一旁小厮连忙将男子扶起,男子恶狠狠道:“你们这帮废物,银钱丢了找不到,你家少爷我被人踹了也不知把人给我扣下,莫不是活腻歪了?”小厮俱跪地求饶,周围围观的人见此纷纷离去,以防殃及池鱼。
原来这男子便是冯觉,这几日接连倒霉,府中烦闷,出来街上闲逛,没想到竟能遇得如此美女,心下痒痒,思及方才那一脚,只觉此女又清丽动人又冷若寒霜,这般性子当真是别有滋味。
见一旁跪地的小厮,阴冷道:“你们去给我查,是谁家的小娘子,我必然要得到她。”小厮们纷纷应下,立时前去探寻。赵宁回想至此,摇摇头对小丫鬟道:“我与肃大哥难得见面,别为了这些龌龊事情败了心情,不必说与他知晓。”
灯红酒绿,吹竹调丝,歌女清吟,醉香居内冯觉手搂一妓子,特地挑选一名为冰娘的女子,生的清冷,不笑时面似高冷,有三四分与赵宁肖似。
只冯觉抱于怀中,瞧着脸上涂脂抹粉,还带着谄媚的笑,霎时心下厌恶,哪里还有一分相像,正好此时小厮进来报,有那女子消息,忙一把推开怀中女娘道:“滚出去,什么庸脂俗粉。”
这冰娘尚不知哪里惹怒了这位大爷,但城中百姓都对冯觉有所耳闻,面上刻字之事传的也人尽皆知,自也晓得他的阴狠毒辣,点名要自己伺候时,惊得她颤颤巍巍,只一心想着把冯觉哄得开心了,放过自己一马,现下叫自己滚出去,也不在乎说什么庸脂俗粉,立马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什么,她父亲是陆丰军副将?那又算得什么,我姐姐是皇上眼前得宠妃子,还怕了他不成?”冯觉听后嚣张的说。
小厮讷讷道:“少爷,若是往日定然不怕,咱们只管掳了来便是,可现在我们因着京城那些官家联名上告,本应判刑,是贵妃娘娘及时护下,送至益阳城才躲过一劫,此时不应过于招摇。”
冯觉一思索,果真如此,若是此时再闹出什么事情,只怕姐姐也难护我周全,只得暂时作罢,将赵宁那翩跹之姿留于心底。
尽管赵宁极力隐瞒出府与李肃私会之事,还是叫赵宁母亲刘氏知晓,赵宁被禁了足,那日跟她出去的丫鬟被杖毙,换了批新的丫鬟。待赵宁解了足禁出来,便去找母亲刘氏身旁的贴身婆子询问,那日母亲都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誓要把告密之人找出来。
那婆子回想一番说:“夫人那日去了知府府上拜见知府夫人,出来后去了锦帛缎庄和苏家金楼,买了些首饰衣物,哦对了,在缎庄还曾遇见白家夫人,二人闲谈了一会,只老奴位卑,离得较远未曾近前,不知说的甚个。”
赵宁听到苏家金楼便道是苏欣多嘴,将遇见自己的事说与母亲,害自己丫鬟枉死,且再出门就更加困难,心下愤怒。次日,去得学堂,待课毕,夫子出了屋子,赵宁转过身,冰冷的盯着苏欣道:“你这不安好心的商户之女,偏着嘴碎,多管闲事,我定不叫你好过。”
苏欣正想着午食要吃些什么,就被赵宁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责问搞得一头雾水。回道:“你好大的气性呢,上来就颐气嘲骂,不过之前不小心撒了些墨汁在你身上,当时不找我,现下发什么脾气。”
赵宁见苏欣不承认,还顾左言他,气道:“做了什么你心下清楚,只你这般行事,出门可要小心,当心被天公降雷电劈个正着。”
说完转身就走,不屑于理会苏欣,苏欣被赵宁一腔夹枪带棒的嘲讽,气的就要追去,与她好好打上一架,定叫她知晓自己不是个好气性的,却叫众人拦住,王媛媛和苏锦绣都在一旁劝慰着。
苏锦绣自从回了益阳城,就与苏欣一同上予荫堂读书,这几日她一直,没寻着机会问问苏欣有关方毅的事情,憋在心中,夜夜难眠,今日见苏欣与赵宁吵架,上前拦着,拉着她同坐一辆马车回府。
苏欣还在生气,深觉赵宁是得了失心疯,上来一阵跟那疯婆子有何区别,平日里作那清高模样,亏自己还担心她和李肃被人拆散,真不知自己是操的哪门子闲心,今日竟当头挨了顿骂。
苏锦绣看苏欣还在生气道:“阿欣,莫与赵姑娘计较,我虽没来几日,但也略有耳闻,赵姑娘向来孤僻,也不愿结交我们这些商户之家,何须理她,只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便是。”
苏欣不好当着堂姐的面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是,是欣儿度量小了,只把她当无关之人就是。多谢姐姐开导,欣儿受教。”
苏锦绣想了想开口道:“我哪能教你什么,不过是想不叫你生气罢了,这世上总有些无礼的人与事,听闻前些日子,不知哪府家奴闯进我们府上工坊,可有此事?”
苏欣奇怪道:“姐姐从何处听说?”
苏锦绣见苏欣此问,有些忐忑结巴道:“就就是厨下王大娘,与她闲聊得知。”
苏欣觉得苏锦绣有些不对劲,却也没再问,道:“姐姐可真有闲心与那王大娘闲聊,她可是个话痨。来闯我们工坊的不过是方府仆役,因着先前有些误会,后来解开了误会,他们家也上门致歉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苏锦绣见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忙到:“你可认得这方府?是做什么营生的,我之前怎的从未听过。”
苏欣道:“方府有一儿时玩伴,算是相识,姐姐你不曾听闻,是因着你小时候二婶婶总将你居于闺阁中,练习刺绣,方才练出你这一番好手艺。我自小顽皮,总东家窜窜,西家跑跑,没少挨阿娘的棍子。方毅他家是做绸缎生意,旁的我也不甚了解,我与方毅自年岁渐长,便不大见面。”
苏锦绣听闻,略带急切到:“那方公子可还会再来?”苏欣看向苏锦绣,直到把苏锦秀看得有些发毛了才道:“姐姐开什么玩笑呢,这我哪能知道,况且便是来了,我与他也不该见面,应是哥哥或是远儿招待。”
苏锦绣有些可惜的点点头,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一路上也不再寻话头,有些恹恹的依靠在马车壁上,苏欣似乎有些了然,也不曾开腔,一路无话,回了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