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次贴贴
两个人没在巷子里待太久,刚走出来,郑庭落就听见阿符和罗克雨在那头鬼叫。
郑庭落忘了自己还牵着傅长时的袖子,他拽着人往琵琶楼那边走,春弦回首瞧了他们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了郑庭落拉着袖子的那只手上。
郑庭落没注意对方的眼神,只是好奇问:“他们怎么了?”
春弦的表情有些难辨,她望了郑庭落许久,最终还是偏过头去:“罗克雨说,楼下有一间巨大的密室,但是密室门封锁着,不知道如何打开。”
密室的入口太过于隐秘,像是被人故意填补起来,没有留有进入的余地。
琵琶楼实在太破,也找不到密室曾经属于哪个方位。
罗克雨灰头土脸地从地下钻出来,无奈道:“如果能知道是谁搞出来的密室就好了,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去。”
春弦欲言又止。
入口大门深埋于底下,郑庭落俯身望去,入目一片漆黑,让他想起占星府那些交错走廊的尽头。
也如此一般无边无际,如同深渊的怪物将人慢慢吞噬。
郑庭落松开了抓着傅长时衣袖的手,他动作太快,以至于让傅长时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等伸手去抓他时,仅仅只碰到了他一晃而过的宽大袖口。
郑庭落倾身下到地室里去了。
地室里一丝光线全无,郑庭落恍惚以为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醒过来,而是依然留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有些飘忽不定,一时间思绪也不知道飞去了哪儿,只是默默地扶着墙壁。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阿符聒噪的叫唤。
郑庭落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后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他继续前行,而更多的看不见的手又将他往外推。
好像要告诉他,得离开这里。
郑庭落直觉自己是不想离开的。
就在这时,一束刺目的白光忽地从身后直刺过来,将整个地室照得明亮如白昼。
郑庭落这才感到自己落回了实处。
他回头望去,只见傅长时手里拿着一枚明亮的白色光团,大片的光线淹没了他的面容,让郑庭落看不清他的神情。
郑庭落扶着墙,忽然觉得心中仓皇又茫然,脑海中闪过太多破碎的片段。
依稀是某个雨夜,他躺在雨幕泥泞里,看着傅长时一手执伞一手拿着光球从黑夜之中缓缓走来。
那天犹如此刻,耀目白光遮挡了傅长时的神情,瓢泼大雨也让自己难以睁眼。
郑庭落呼吸困难,那头傅长时已经飞身过来,空着的那只手揽过他的肩,将他半抱在怀里,之后捂住了他的双眼。
傅长时的呼吸洒落在郑庭落的耳朵上,让他觉得有些痒,耳廓不自觉的泛了红。
郑庭落听见他轻笑了一下,声音很低很轻,但能让自己听得清楚。
他说:“觉得刺眼还一直盯着看,是傻子吗?”
郑庭落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发现傅长时似乎很喜欢捂着自己的眼睛,不过这样人为的黑暗并不让他难受,只觉得心痒发热。
他轻轻扒着傅长时的手臂,小声道:“别说我……”
“你不听话,”傅长时淡淡道,“说了让你别乱跑。”
“你没说。”郑庭落只是暂时反应迟钝,但并不是完全傻了,他记得清楚,傅长时根本没说过这句话。
郑庭落轻轻扒开傅长时的手,借着被挡住大半的白光去看周围。
不过地室的暗门上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图案,只有一道机关锁。
没人知道这道机关该怎么打开。
郑庭落想去摸一摸,却被傅长时抓着手腕。
除此之外没别的动作了。
傅长时只问:“想起了什么?”
郑庭落不太愿意去回忆之前一晃而过的那个画面。
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似乎一直在哭,那一定是很难过很难过的往事,他不愿意再去想。
于是他现在闭口不言。
傅长时捏他的脸颊:“又不吭气了。”
“没有,”郑庭落扒着他的手指,“没想,想多了头疼。”
进入密室只能搁置。
春弦并不是真的想要金银珠宝,她只是觉得,有关琵琶楼的事情不想随随便便就错过了。
毕竟那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对此处有过恨也有过爱,没办法无动于衷。
所以她想知道,是谁在这里留下了密室,也想知道那所谓的珍宝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也和春和二十年那次叛乱有关。
春和二十年,就像是一道无痕的沟壑,将许多人的人生划出了两道不同的未来。
傅长时去了前街买糕点,留着阿符在原地照顾郑庭落。
郑庭落与其他人不熟,但是他很喜欢这个叫阿符的小孩。
阿符今年才十八,性格活泼得很,也不知道傅长时怎么会收他为徒。
阿符之前有些怕鬼,所以坐在离郑庭落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对方说一句他才回一句。
后来慢慢发现郑庭落脑子好像不太好,但是性格温和,不像傅长时那样冷冰冰的,这才渐渐熟稔起来。
听到阿符叭叭地吐槽自己师傅,郑庭落觉好笑,又觉得有点失落。
虽然只相识一日,但他却在傅长时身上投入了太多关注。
会因为自己对他从前往事的不了解而觉得委屈难过。
郑庭落垂着脑袋听着,盯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两只苍白的手发呆。
坐了一会儿,日光高悬起来,乌云散去便是晴日。
郑庭落便看见暖热的阳光落在自己膝上,落在指尖,让指尖如同触火般灼痛。
他没动没静,默默地吞着痛意,连阿符说得什么都听不太清楚。
过了半晌,春弦从另一头走过来,拉开喋喋不休的阿符,阴阳怪气道:“你师父聪明一世,居然养了这么个傻子。”
阿符顿时炸毛:“你说谁!”
“说你,傻子。”
之后不再管阿符的鬼叫,将他提到一边塞进罗克雨手里,回到了郑庭落身边。
周围安静下来。
郑庭落恍然发现眼前落了一片阴影,将阳光遮挡得一干二净。
春弦那张美艳又冷冽的脸色没有太多情绪,只是举着伞的手在轻轻颤抖。
饶是如此,伞檐却稳稳的支在郑庭落头顶,为他遮蔽着阳光。
郑庭落仰首望着她,他不太明白春弦打伞的原因,只能茫然地望着她。
春弦转开了视线,破有些逃避的意味:“你……”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已经死了。”
郑庭落怔了怔。
“你自己不知道吗?”春弦没有看他,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那片废墟里,仿佛此生都未曾离开过琵琶楼。
春弦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春——”
“郑庭落。”
傅长时从远处慢慢走来,将春弦未道尽的话堵在了嘴里:“你已经出来玩了一个半时辰了,现在必须回去休息。”
郑庭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傅长时吸引了过去:“我不累。”
傅长时不由他,他将人拉起来,之后手指往下滑,将郑庭落的手握在掌心里:“你总是不知道什么叫累。”
他转头望着春弦,冷淡地问她:“你也要跟着去占星府吗?”
春弦只觉得自己被一道冷刃剜了一刀:“不,国师大人,陛下还在宫中等待。”
“哦,陛下,”傅长时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因此显得更加地阴阳怪气,“你最好还是离陈矣堂远些,毕竟这个世间总得有一个疯子。”
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郑庭落听不懂,只感觉春弦看起来更恐惧了,浑身都在轻轻打颤,瞧着有些可怜。
于是郑庭落拽了一下傅长时的袖子,低声道:“好困。”
傅长时很快转移注意力:“刚才不是还说自己不累。”
“现在累了。”郑庭落打了个哈欠,“太阳好晒,不舒服。”
日间阳气足,确实不适合鬼出门。
等回到占星府,郑庭落感受到了府里阴凉的气息,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抱着金色小光球躺在榻上玩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骨碌爬起来问傅长时:“你家是不是阴气太盛啊?”
傅长时在倒水,闻言脱手将水杯打翻了。
他不动声色地挥手将水渍抹去,重新倒了一杯拿给郑庭落:“怎么这么说?”
“春弦说我已经死了。”郑庭落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并不觉得生与死有什么样的区别,“话本上说死了却依然能活动的人叫做鬼,那我应该也是,鬼白日不能见阳光,因为阳气太重,需要生活在阴气足够的地方。”
傅长时难得觉得好奇:“你才刚醒不久,就看过话本了?”
郑庭落闻言颇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起了一点点往事,想起我以前看的话本了。”
郑庭落总是有些含蓄,抿唇笑着时,眼眸微弯,脸颊处的小痣显得原本就精致的面容更加欲涩,但又因眼神清澈而单纯了许多。
傅长时喜欢去捏他生着小痣的那边脸,一边捏一边还用冷淡至极的嘲讽语气戏弄他:“你真出息啊。”
郑庭落不是太懂,但他很好学,问道:“这句话是好话吗?”
傅长时不告诉他,只捏着下巴吻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