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乡重逢
陈尚力沮丧着脸,“厂里准备开除我了,理由是打架斗殴。”
张奕南拍了拍陈尚力的肩膀,安慰说:“你正常上班吧,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丁哲,你这个星期就一件事,尽你所能盯着东星化工厂厂长,我要知道他所有的情况。”
丁哲有些疑惑,但这是张奕南上班一个多月来交办的第一件事,他不敢怠慢。
一个星期后,一份完整的信息资料交到了张奕南手中。
沈同岳,东州最大国营企业东星化工厂的一把手,是这座城市呼风唤雨的人物。
当了十年厂长,化工厂在他手上越做越大,求他的人越来越多。沈同岳居功自傲,化工厂就是他的天下。
永成大厦9层,张永奎豪华的办公室里,范通和张奕南正在挨训。
张永奎黑着脸,“范通,你这一个月都给他安排什么事了?人交给你,你得给我用起来、管起来啊!”
他又指着张奕南:“还有你,花天酒地、惹事生非,我记得你出国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花钱让你接受良好教育,资本主义把你腐朽成这样啦?”
“我让范通带着你,以后他就是你师傅,你得好好学。”
范通和张奕南退出了办公室。
“怎么办呢张公子?立说立改吧,下午我得去一趟吉澳岛,你就跟我去吧。”范通也不想再挨张永奎骂了。
“师傅,听你的,需要准备什么吗?”张奕南颓废形象装得差不多了,大家也对他放松了警惕。
“孺子可教哈,这就叫上了,你跟着就行,多看多学。”
澳北口岸,检查证件手续的当口,张奕南见识了范通的八面玲珑。
虽然东州、吉澳、梅山三座岛相邻,但却分属三个不同国家,只是通关往来不用像出国那么复杂,但必要的手续还是要办的。
“黄科长,今天又你当班啊!”范通与两边的海关关员都非常熟悉。
“老范,你住吉澳得了,这三天两头来回跑的。”瘦高的黄科长走了过来。
“唉,生意不好做,都得亲自跑,回来请你吃饭。”范通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悄悄塞进黄科长的口袋。
又给傍边一个关员丢过去的一包大重九。“小胡,抽抽我这个,有劲。”
范通做这些事,自然而然,信手拈来,让人如沐春风。
通关手续很快办完,丁哲开着车驶过一座拱形的大门,进入吉澳岛。
大潭山半山别墅里,大长条桌上,牛排、红酒。
“老范,从日本空运过来的,五分熟,趁热吃,凉了就没这味了。”
吉澳最大帮派青龙会的风顺堂堂主韩森边切着牛排边说。
范通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点点头说道:“森哥,还是您对我好啊,有好吃好喝的就想到我。”
韩森摆摆手,“老范,这么大老远把你叫过来,还有个事和你商量下。”
“啥商量的,您直接吩咐就行,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那么严重,就是供给你的货可能没那么多了。”韩森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说道。
范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森哥,没听到供货渠道有什么变化啊!”
韩森给自己的杯子倒上红酒,“老范,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我也不兜圈子了。”
“你们东州有人出的价,比你的高不少。我们是朋友得讲义气,但我们也是商人,也得讲利益啊。”
“当然,给你的价格还是按我们之前约定的不变,生意大家一起做嘛。”韩森举起杯,示意了一下,一口干了。
“这量压减多少呢?”范通神情凝重。
“一半吧。”
奔驰车驶出半山别墅,范通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奕南,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范通有意考考张奕南。
“我刚进入情况,具体对策还没有。但不能被动接受。”
张奕南分析道:“现在韩森说的给一半的货,不过是在试探,过不了多久,这一半的货也不会给我们的。”
“对方是在和我们抢占市场,所以会不计成本,我们如果也跟着提高价格,那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张奕南接着说:“我建议是先稳住韩森,尽快找出东州是谁在抢生意,然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能让他在暗地里和我们形成竞争。”
范通点了点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东州已经有人敢开始叫板我们了。”
“生意上的变化都是表面的,根源还是我们永成集团内部出了问题,自从张林两家分裂,林家发生重大变故后,永成集团再也不是那个坚不可摧的神话了。”
“东州西边的田耿,北边的万长柏原来和我们都保持着距离,也不敢涉足我们的生意,最近却蠢蠢欲动。”
“集团几个元老也各怀心思,我总觉得要出大事。”
平时笑呵呵的范通,此时语气也异常凝重。
张奕南试探着问:“师傅,你知道林家的遭遇是谁干的吗?”
范通看了眼张奕南:“这里头太复杂,警察还在查,你爸也在查。”
张奕南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范通对身边的女助理说:“小文,你查查东州那边会是谁在抢我们生意。”
“现在比较难搞定的是怎么稳住韩森。”
“丁哲、小文你们俩该忙就忙着,奕南你是第一次到吉澳吧,去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况,注意安全,我就回屋睡了。”
到了酒店后,范通分了分任务。
在这个□□业遍地的地方,张奕南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直奔最有名的葡晶赌场。
走进葡晶大酒店,一千多平的大厅,金壁辉煌,几十张赌桌上围满了人,每张赌桌中间站着的,都是清一色的白人美女荷官,金发红唇。服务生端着鸡尾酒行走其间。
永成集团的地下赌场和这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但这一套运作机制张奕南还是得亲身体验。
他选择最简单的押大小,今天运气出奇地好,已经连赢五把了。
张奕南每一把都把筹码全押上,连翻五翻,面前的筹码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
这种土豪玩法吸引不少围观的。
荷官摇完骰子。一桌的人都在等张奕南先押。
张奕南把面前的筹码全推到了“小”,桌上的人也都跟着押了“小”。
金发美女荷官拿起盖子。
“耶……”一阵欢呼,三个骰子共8点,又押中了。
这一桌更成为整个赌场的焦点。
张奕南心里暗暗发笑,都以为赌神出现了。
只有他知道全靠运气,他甚至在把筹码推出去的那一刻,都没想好押大还是押小。
第七把,当张奕南再次把所有筹码都推入“小”的时候,场上发出了阵阵惊叹。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又跟着他押了下来。
“等等。”在美女荷官即将拿起罩子的时候,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我押大。”人群中伸进一支雪白的手,一叠筹码押在了“大”上。
张奕南转头看到一张绝美的脸。
“嗨”美女对他摇摇手。
“石馥郁”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美女荷官掀开罩子。
“哦……”人群像是饱涨的气球,突然泄了气。
14点,大,看着金发美女把小山一样的筹码划过去,大家懊恼不已。
“张奕南,你是赌场请来的托吧!”走出赌场,石馥郁笑着打趣。
张奕南很不服气,“我的运气就是见到你才中止的。”
“我是你的克星,命中注定,你就认了吧,哈哈!”
石馥郁拉着张奕南的胳膊,“走吧,请你吃饭,上次出手相救还没感谢你呢。”
“必须的啊,我现在输得身无分文。”张奕南也不客气。
“你的劳斯莱斯呢?”
“我自己才不开那老爷车呢。”
一辆红色超跑开了过来,服务生下车把钥匙给了石馥郁。
“法拉利f40,全吉澳仅此一辆,怎么样。”石馥郁朝张奕南扬了扬下巴。
“你到底什么来头啊?”张奕南话音未落,车轰的一声疾驰而去。
“哎,你慢点,吉澳这屁点大的地方哪经得起你这速度。”
张奕南看着左手握方向盘,右手夹着烟的石馥郁,车窗的风吹起她的披肩直发,宽大的圆领套衫,露出半个香肩,纹着一朵玫瑰,很美很飒。
心里不禁感慨,有些女孩骨子里就桀骜不驯,天生就不可能安安静静过平凡的生活,肆意洒脱才是她们想要的。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这个岛上的夜景。
“你到吉澳就是来赌钱的?”石馥郁问道。
“对啊,人生不就一场赌局嘛。”
“看你那赌法不像。”石馥郁一眼看穿了他。
“过来找你的,好了吧。”
“屁”石馥郁嘟起嘴,不屑地哼了声。
“我大概知道你是做什么的,那天机场接你的人,我认得他,东州永成集团的。”
张奕南有点不可思议,“哎,你真的挺神的啊,什么都知道。”
侯青云并不认识石馥郁,但她却认出了侯青云。
石馥郁幽幽地说:“我很不希望你是做这行的。”
张奕南看着石馥郁严肃的样子,有些茫然,“怎么啦?”
“没有好结果,我见得太多了。”
“这么说,你也是干这行的?”
石馥郁又重新笑了起来,“对,我十六岁就在道上混了,十年老江湖了。”
“你二十六岁啦!”
“对啊,很老吗?这是重点吗?”石馥郁不悦地打了一下张奕南。
“二十六岁,花样年华,多好啊!”张奕南不理解为什么女孩子对年龄都这么在意。
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看你这身家,肯定做得很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这样的女孩,肯定不是靠打打杀杀上来的。”
石馥郁叹了口气,“我利用了女人最直接的资本,自夸点说就是年轻貌美。”
“大佬的女人?”张奕南跟石馥郁说话好像也不用委婉。
“对啊,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石馥郁静静地看向窗外。
“怎么会呢,这年头女孩子要出人头地多不容易。”张奕南说得很诚恳。
张奕南举起杯,“来,前辈,敬你那十年江湖岁月。”
“哈哈哈,这还差不多,那是我的最好的青春年华。”
石馥郁又开心了起来,一口喝了杯中酒,呛得她眼中带泪。
十年,那个从山村里走出来青涩怯懦的小女孩,早已被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都市晕染得面目全非。
她出生时,上面已经有两个姐姐,陆续又有了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从七岁开始,后背总是背着妹妹或弟弟,没有人关注,她就这样一个人默默长大。
初中毕业时,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她看着稚气未脱的二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掀开衣服露出□□给女儿喂奶,傍边的姐夫抽着烟,一口黄牙嘿嘿笑着。
不出意外,这也将是她两三年后的生活和样子。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母亲生下了她,并不是想让她体验这人间美好,可能只是单纯的生下了她,或者只是为了生下她弟弟的附赠品。
她不想活成母亲或姐姐的样子。当隔壁家那个进城被视为异类的姑娘回来后,石馥郁就和她走到了一块,也在大人们毫无知觉的情况,跟着她走出了那个小山村。
十年了,她除了寄钱外,没有回去过。这十年,繁华的都市给了她锦衣玉食,也给了她遍体鳞伤,所有的委屈和苦楚只有默默吞下,无法言说。
现实教会了她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走进她的内心。
张奕南的出现,像是一束光,穿过层层迷雾,在她冰冷黑暗的心里,照出一方明亮温暖。
她看着张奕南,轻声问道:“你到底过来干嘛呢?”
“过来谈了一桩很不顺利的生意。”张奕南把这次吉澳之行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他觉得和石馥郁有种越来越近的信任感,这些事和她说,她都懂。
“别愁眉苦脸的,喝酒吧,这个问题我也许可以帮帮你。”石馥郁看不得张奕南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