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鸿一瞥
醒来,头还隐隐作痛。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传来张子默不耐烦的声音:“张奕南,快起床!”
张奕南艰难起身,拉开门探出头,看到张子默嘟着嘴瞪着他。
“没大没小的,怎么啦?”
“老爹喊你过去,你快点。”张子默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哎,你等下,有重要事情和你说。”
张奕南不等她回应,立即关上门,回屋换衣服。
他走出来时,张子默正一脸问号等在那。
“什么事?”
“你老爹屋子在哪?麻烦带个路。”
“你说的有重要事情给我说,就这?”
“这不重要吗?”
“我去你娘的!”张子默感觉被耍了,一脚踢在张奕南腿上。
张奕南也懒得躲,“你这脾气都谁惯的?”
“天生的?”
“嗯,走吧,你爹一个月也难得给你布置个任务,得完成吧!”
张子默气呼呼的往前走。
站在古香古色的书房里,张奕南静静地看着正在打电话的张永奎。
头发虽然花白但依然浓密,身材魁梧,古铜色的脸庞,饱经风霜的条状皱纹,让整张脸显得刚毅威严。
说话并不那么响亮,但却令人听得清清楚楚,不容抗拒。
张永奎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霸气。
挂了电话,张永奎让张奕南坐下。
“你母亲的骨灰安葬在洛杉矶?”
“嗯,她喜欢那里。”
“我对她有愧,她是因我而死。”张永奎脸色沉重。
“这就是我们的命吧,不怨谁。”张奕南像是说给自己。
“林叔一家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都听说了什么?”张永奎看着张奕南。
“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怎么回事。”
张永奎说道:“警察正在查,我也在查,现在实际情况是什么,还不好说。”
张奕南接着问:“到底和我们有没有关系?”
张永奎面露不悦,“你想说什么?”
张奕南迎着他犀利的目光,“我好奇的是,林家一夜之间从东州消失了,我们却安然无恙。”
“放肆!”张永奎气得猛的一拍桌子,茶杯震落地板。
张奕南反应过来,自己角色错位了,“林叔一家待我不薄,发生得这么突然,我确实难以接受。”
“人人都以为是我张永奎干的,他们不知道我和建成是怎样的生死之交。”
“在越北战场,我替建成挡过一回子弹,他也曾冒着炮火从死人堆里把我背了出来。”
“我们能一起活着回来,能把企业做起来,靠得是这么多年的生死与共,我会因为一点生意上的分歧对兄弟下手?”
说起这些,张永奎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那你没查出来是谁?”张奕南问道。
“有人充分利用了我和建成的这次分歧。这些年因为生意上的扩张,想置我们于死地的人太多了。”
“我会查出来的。你刚从学校出来,就别管这些了,先找个事做吧。”张永奎恢复了平静。
“还有,以后少出门寻欢作乐的,刚回来就喝个烂醉,在美国的那一套生活得改改。”
“知道了。”
“你想做点什么?”张永奎对这个七年没见的儿子,已经很陌生。
“学学做外贸生意吧,我外语好。”张奕南想接触永成集团的核心业务,走私。
“倒也可以,你就跟着范通干吧,也能替我照应你,免得一个人到处乱窜。”
“这阶段太危险,别一个人出门。”
回到屋里,张奕南的心里很是复杂,张永奎的话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
林家五口的惨死,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张家,但这些都是别人向张奕南描述的,是猜测的。
目前,张奕南能想到的,就是侯青云和张永奎有一个人在说谎。
他心里不知为何,更倾向相信张永奎,虽然他一直是张奕南心里笃定的仇人。
他没办法向他们两人求证,更没办法当面对质,他和侯青云的秘密现在谁也不能透露半点。
他要把这一切查得水落石出,但以现在的处境和能力,别说查不出来,即使查出来,又能怎样。
十六层的永成大厦是东州为数不多的高楼之一。
永成集团是东州知名企业,只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从事着不为人知的生意。
范通,公司元老之一,五短身材,为人八面玲珑,主要负责货物从日本途经吉澳岛的进口贸易。
虽然是普通员工,但公子爷的身份,范通还是给张奕南安排了一间豪华办公室,并配了个助理。
“你先和同事们聊聊,看看资料,熟悉下情况吧!”范通对这位公子爷并不了解,不知道他能干点啥。先养着吧,公司不差这点钱。
“张总,这是公司的资料,您先看看。”助理丁哲抱着一沓文件过来。
“不用,你帮我整一套茶具就行。”
张奕南也不着急,白天睡觉,晚上喝酒唱歌,洗浴桑拿,一副浪荡公子哥形象。
张永奎恨铁不成钢,但也顾不上管他。
张家其他人本就等着看他笑话,这下都如愿了,也没人在意他在干嘛了。
“走吧!”张奕南把车停在陈尚力家门口。
“又去,这声色犬马的,我都过得心虚了。”陈尚力无力地推脱着。
“你丫的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反正有你买单。”陈尚力钻进车里。
“落落,你去不去?”张奕南扭头对着陈尚力的妹妹喊了句。
陈落落坐在书桌前看书,头也不回地说:“我才不去呢,快走吧。”
东州最负盛名的皇后酒吧,每晚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富商贵胄,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都能在这里找到消费的地方。
张奕南正和陈尚力、苏见青在包间里喝酒聊天,畅谈人生,幻想未来。
“砰”,门突然被撞开,跑进一个头发凌乱、惊慌失措的女孩。
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跟进两个穿着紧身背心、一身腱子肉的男人,拎起女孩胳膊往外提。
女孩哭喊着挣扎,但声音迅速被这喧杂的酒吧淹没。
被拖出门的那一刻,女孩无助求救的眼神死死看着健壮的陈尚力。
门随即被关上,留下三个手拿啤酒正准备吹瓶的人,一脸蒙圈。
“靠,这我得管管了。”陈尚力反应过来,起身走出包间,女孩绝望的样子刺痛了他。
张奕南和苏见青见状赶紧跟上。
“就在斜对面那包间,我看他们进去了。”
陈尚力推开门,这是个大包间。
一个啤酒肚男子正五音不全地唱着:“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光着背的壮汉将一个女孩推倒在沙发上,死死压住女孩的双手,正图谋不轨。
七八个男人拿着酒瓶边喝边看着起哄。
看到他们进来,都停了下来。
压着女孩的男子毫无知觉,仍发出哈哈的□□声。
陈尚力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男子的头发,猛地一扯,硬生生把他拉了起来。
“啊……”男子疼得嗷嗷叫。
转过脸来看到陈尚力,两个人都怔住了。
男子气不打一出,挥手就给陈尚力一巴掌。
“你他妈瞎了狗眼了,敢坏老子的好事。”
“沈科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陈尚力弯着腰,陪着笑脸,连连道歉。
“赶紧给我滚蛋,回头再找你算账。”
“是是是”陈尚力推着张奕南和苏见青往外走。
出了门口,苏见青也是一脸朦,“怎么回事?”
陈尚力苦着脸,“我们厂长独生子,沈一兵,也是我的科长。”
“那怎么啦,怕他个球!”
“唉,他爹沈同岳在厂里一手遮天,平日里他就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欺负我也欺负惯了。”
“我还得靠这工作养家糊口呢,妹妹上学,老妈看病,我能怎么办。”
“那你别管了,我俩进去。”苏见青愤愤不平。
“刚才我们仨一起进去的,你俩进去和我进去有什么区别,他不会给我好果子吃的。”
张奕南也开口了:“阿力,你自己决定,是继续这么窝窝囊囊,还是硬气一把。”
苏见青附和着:“你这次走了,明天他继续骑在你身上,你这一辈子过得都憋屈。”
“也对,老子就反抗一次,看他能怎么地。”陈尚力经不起怂恿,趁着酒劲又推开了门。
对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孩说:“你俩先出去吧!”
沈一兵疑惑地看着陈尚力,“你他娘又进来干嘛?”
“沈科长,我得给您敬个酒,再陪个不是啊!”陈尚力拿起桌上一瓶啤酒,一脸媚笑地走向沈一兵。
“啪嚓”一声,酒瓶猝不及防砸在沈一兵脑袋上,碎裂开来。
沈一兵摸了摸头上混着血的啤酒沫,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平时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陈尚力,敢对他出手。
张奕南关上包间的门,苏见青把音乐声扭到最大。
“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听见水手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在失落与励志交织的歌声中,一群荷尔蒙暴发的男人互相抨击着。
等再次打开门,里头已是一片狼藉,七八个人东倒西歪,躺在地板痛苦扭动。
三个人也都分别挂了彩,张奕南的眼眶乌青,苏见青的嘴角、陈尚力的鼻子淌着血。
他们笑着走出来,回到自己包间继续喝着酒。
不一会,包间门被推开,两名警察出现在门口。
步宅街派出所,一个女警员走了进来,张奕南逆着光看向她的那一刻,眼神呆住了,简单的马尾辫,秀美青涩的脸庞,严肃的警服掩饰不住浑身散发着的青春气息。
张奕南心里被电到了一般,第一次体会小鹿乱撞的感觉。
女警员手拿一根圆珠笔,笔头杵在腮帮,摊开记录本。
“叫什么名字”她没有抬头看他,低着头记录。
“张奕南”
“一二三四的一?”
“文采奕奕的奕。”
“怎么写?”女警员皱了下眉头,看向他,也怔了一下。
“你把笔给我。”张奕南在纸上写下名字。
“因为什么来的这里?”
“命运的安排。”
“老实回答。”女警员嗔怒。
“我因与人打架,警察带我过来配合调查。”
“讲一下事情经过。”
张奕南在她面前,心甘情愿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有,你叫什么名字?”
女警员再次抬头,一脸恼怒地看向他。
“我是不是有权利知道审讯我的警官叫什么?”张奕南赶忙补充道。
“你没有权利知道。”女警员拿起记录本,起身离开。
张奕南痴痴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暖流回荡,原来这世界真有一见钟情啊。
丁哲过来疏通了关系,把他们仨保了出去。
张奕南在派出所公示栏里,看到了当天值班警察照片,女警员赫然在列。
照片下面“蔺雪敏”这三个字深深刻在张奕南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