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中插曲
张奕南一身休闲运动装,拉着箱子往登机口走。
劫后重生快一年了,他时常在睡梦中惊醒。
梦里有时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有时林文生和张奕南打完球坐在场边喝水擦汗,他像个第三者清晰地看着。
他有时恍惚,自己到底是张奕南,还是林文生,哪一个死去,哪一个活着。渐渐地模糊在一起,或许他就是张奕南和林文生的合体。
如果两个人必须死一个,他应该会选择挺身而出,英勇赴死。
可是这一次,他不能死,闭上眼睛,林建成、叶槿、林文重就会以他最熟悉的神情、最温暖的举动显现。
他脑海里都能冒出那个熟悉的声音:“文生,尝尝妈做的虾饺。”
叶槿系着淡紫色围裙,从厨房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笑盈盈地招呼着,她得看着他吃进第一个,才心满意足忙别的去。
甚至他那从未谋面的侄子,也经常调皮可爱地搅动他的神经。
他有时喝得酩酊大醉,沉睡几天,希望醒过来后,发现那一切都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已。
可是,每次都绝望,诺大的别墅空无一人,那些离去的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不是不能接受生离死别,死亡是每个人唯一可以确定的结局,或早或迟。
他不能接受的是如此猝不及防,正在发展着的美好,突然戛然而止。
意难平。
他必须回去,查清一切,加倍奉还。
剪短了头发,刮掉邋遢的胡子,从沐浴间出来后,那个高大帅气的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大洋彼岸的世界,像是一头隐藏在迷雾下的猛兽,在虎视眈眈等着他。
虽然未来危机重重、不可预测,但他步伐坚定。
一年的时间,他暂时放下心头疼痛,恢复了往日冷静。
前面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红衣女子风姿卓越,光从背影看就觉得高冷,仰着头走得旁若无人,齐肩直发左右抖动。
在她身边有个白人男子,紧跟在她侧后,个头还差她半个头,勾着背。
“又一棵好白菜被洋猪给拱了。”张奕南正想着。
突然发现不对劲,这小个子正悄悄拉开女人挎包拉链,从里头抽出钱包。
原来是个小偷啊!
得手后,小个子转身经过张奕南身边时,张奕南伸手一把抓住了他,拎小鸡一样提了回来。
他伸出左手,“交出来。”
小个子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不好惹,但又不甘心交出钱包。
张奕南一把夺了过来,小个子乘机呲溜挣脱跑了。
他拿着钱包,紧追几步,想着咱也做好事不留名,悄悄把钱包放回去。
弯腰伸向挎包的时候,女子突然感觉异样,猛地一回头。
张奕南动作一下僵住了,抬头看到一张精致绝美且惊恐诧异的脸。
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之间一种异常尴尬的氛围快速形成。
“姐,我这个动作是在放进去而不是拿出来。”
怎么证明钱包的运动方向,是此刻摆在张奕南面前最紧迫的问题。
“从你包里掉出来的,正想放回去。”
抓小偷的过程描述起来太复杂,张奕南想着尽可能简单化。
红衣女人露出轻蔑的笑容,“哦,钱包自己拉开拉链,偷跑出来的?”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奕南有些着急了。
“你说这钱包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这会儿掉,它在等你,对吧!”
张奕南受不了女人尖酸刻薄的挪喻,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时好几个人围了上来。
“小偷呢?”红衣女子一把夺过钱包。
“跑了。”张奕南刚说完,突然看到那小个子也回来围观。
“就是他。”张奕南赶忙揪住小个子。
“呦,抓小偷信手拈来啊!还专挑小的捏。”
“不是跑了吗?这么快就回来投案自首了?这小偷觉悟挺高啊。”红衣女子对他越鄙夷了。
张奕南也感觉自己颠三倒四的,真是百口莫辩了。
这时,走过来一高一胖两个警察,小个子一看又呲溜跑了。
“你慢慢给警察编吧!拜拜。”红衣女子摆摆手,扭头得意地走了。
在警务室,张奕南又描述了一遍经过。
那小个子在这里是惯犯了,加上张奕南拿出的哥伦比亚大学学生证,警察基本相信了他的说法。记录后就让他走了。
张奕南越想越懊恼,这个事显得他智商很不在线。
回国前的一个插曲吧,他自嘲了下。
头等舱里,人已经坐满了,张奕南在登机口关闭前的最后一刻,走了进来。
他又看到那抹红色,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唯一的靠窗空位!
不会吧,张奕南暗暗叫苦。
红衣女子那张嘴,他不想再领教了。
别无他法,他生无可恋地拍了拍她的肩。
红衣女子拿下眼罩,睁眼一看,也是一脸惊诧。
“这么快就放出来啦!关系挺硬啊!”
她稳了下心神,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起来让过下,好吗?”张奕南懒得搭理她。
“没问题,刚好看下钱包还在不在!”红衣女子起身让过张奕南。
张奕南坐下后暗想:“真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拿出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wutheringheights,呼啸山庄啊,英文版,看得懂?”
红衣女子也慢慢感觉张奕南不像是小偷。
张奕南没好气的回怼了一句:“看不懂,就是装装逼!”
他合上书本,闭上眼睛,思索着回国后的计划。
私生子的身份,注定会被排斥,他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夺回属于他的东西,一笔一笔清除他的悲愤。
听说林文静回到了东州市,现在怎么样了。
“姑娘,我们换个座位呗!”
一个声音打乱了张奕南飘散的思绪,睁眼看到一个精瘦猥琐的男人,留着长发。
穿着一身与他极不匹配的白色西装,粉色衬衫打着蓝色领带,大撞色啊。
“干嘛?”红衣女子一脸茫然。
“我大哥请你到那边坐坐。”猥琐男一脸讪笑。
“不换。”红衣女子一口回绝。
张奕南暗自发笑,正是袖手旁观看笑话的好机会。
“这一千块,你拿着。”猥琐男往红衣女子腿上扔了一沓钱,谁能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呢。
红衣女子拿起钱,这不犹豫地往猥琐男脸上甩去,“滚蛋!”
也是个暴脾气,张奕南心想,这种情况容易吃亏啊,对方明显是一个团伙。
这时乘务员走了过来,猥琐男在同伴的嘲笑声中,恨恨地回到座位上。
张奕南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飞机进入了平流层,机舱也暗了下来,旅客大都靠着睡了。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必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复杂局面,张奕南套上眼罩。
但他感觉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靠过来,多年的训练让他对周边的潜在危险很敏感。
虽然闭着眼,但安静的环境下,他对周围一切的感知,异常清晰。
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轻微脚步在靠近。
“干什么?”红衣女子惊恐的声音。
“啪”的一声,女子不再出声。
张奕南暗忖,有懂功夫的啊,这一掌切在女子后颈,把她打晕了。
头等舱门帘拉开,应该是乘务员进来。
“没你的事,出去。”一个男子低声恐吓道。
一切又归于平静。
张奕南感觉女子被搀扶走了,坐下一个男的。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在万米高空的飞机上为非作歹。
周边的乘客事不关己,也都默不作声。
张奕南刚要回国,这种情况下树敌是不明智的,但这么嚣张实在不能容忍。
他脱下眼罩,看到红衣女子坐到了第一排,正垂着头靠在一个胖子身上,一条满是纹身的大胳膊搂着她。
再看身边,坐着的是那猥琐男。
热下身吧,看这架势,不打不行了。
他从上初中开始就经常打架,初中三年,东州嘉德中学调皮捣蛋的那批学生,都以他马首是瞻。
校内小团伙的争斗,早在他初一下学期与初三老大那场争霸后就消失了,他以绝对的实力,镇住了全校。
校领导也乐于看到这种稳定的局面,所以并没有为难他。
这三年,嘉德中学空前团结,一致对外,横扫东州十三座中学。每到周五,必挑战一家,在军校能脱颖而出,与中学时把打架当家常便饭关系很大。
但在飞机上打还是第一次,不禁有点小兴奋。
“嘿,哥们,你看上面。”他拍了拍猥琐男,指了指头顶位置。
猥琐男一脸懵逼,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抬头往上看。
张奕南右手一个横切掌,猛地打在猥琐男伸开的喉咙上。
猥琐男捂住脖子,呜呜闷叫,声音却发不出来。
张奕南双拳对着他的太阳穴又是轻轻一拍。猥琐男直接晕了过去。
他观察过了,以胖子为首,总共五个人。胖子后面坐着两个壮汉。
隔着过道,坐着一个身材匀称的青年,留着板寸平头,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凸出。
张奕南看得出,只有这个小平头才是个硬手。
他起身走到胖子身前,看着他。
两个壮汉看到异常,从两边向张奕南靠过来。
这种小空间的近身格斗,张奕南还是擅长的。
他在等着他们先出手,只要一出手,他就能抓住破绽。
果然,其中一个对文文静静的张奕南很是不屑,一拳猛击过来。
张奕南没有后退,而是迎上去,头轻轻一低,刚好躲过,一记左勾拳扎扎实实打在他的心口。
壮汉捂住胸口疼得弯下腰来,正想抬头反击,又被一拳击中脸颊,扑通一声侧倒下来。
趁着另一个壮汉不可思议愣住的瞬间,张奕南转身的同时,一记右摆拳冲着他太阳穴击打过去。壮汉连忙伸手格挡。
张奕南并没指望摆拳能打中,在壮汉格挡的时候,双手抓住他肩上的衣服,猛地往下一扯,同时抬起左膝,对着壮汉胸口一顶,紧接一记右勾拳。
“嘭”的一声,壮汉应声倒地。
从动手,到两个壮汉倒地,也就不过几秒钟。
小平头腾的起身,一记凌厉的直拳朝张奕南打来,张奕南一个后撤步躲开。
两人格挡了几招,张奕南的手臂生疼,这是个练家子。
空间太小,根本躲闪不开,只一会,两人各中数拳。
小平头太扛揍了,虽然鼻子流血,但不影响战斗力。
张奕南嘴角也破了,一丝血流了下来。
这时,空警听到声响走了进来,灯也亮了起来。
俩人停住手。
张奕南扶起红衣女子,把她放到靠窗的位置。
同时也看清了大胖子的脸,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保持弥勒佛般的微笑,看得张奕南心里有些阴冷。
空警本身对胖子一行就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看到几个人倒地,也不搭理。
“都给我规矩点,否则下了飞机都到警局去。”说完就出去了。
板寸也把他们都扶回自己的位置,张奕南没下狠手,他们歇着缓一会就没事了。
这么一折腾,张奕南也累了,索性不管了,靠着椅子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亮了,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
红衣女子正呆呆看着他,神情柔和,全然没有之前的冰冷傲气。
张奕南正纳闷着,红衣女子冲他笑了下,拿出一个餐盒:“这是你的早餐,你睡着了,我替你拿着。”
声音极其温柔,与登机前的连珠炮截然不同。
“谢谢!”张奕南越发迷茫了,咋啦,飞机在太平洋上空穿越啦,换了个人了。
“吃吧!”红衣女子继续看着他。
“看什么呢?”张奕南打量下自己。
“你脸上受伤了,我看到那几个人也都受伤了,你们打架了吧!”
“哦,昨晚你睡着了,化身灭绝师太,把我们都打伤了。”张奕南调侃道。
“谢谢你救我,那空姐都和我说了。”女子眼波流转,一脸感动。
“别别别,你还是恢复昨天的毒舌模式吧,这弯突然拐这么大,我跟不上。”张奕南有些不适应。
“我有那么刻薄吗?”
“有”
“好吧,我叫石馥郁。”
“看得出来,这一身奢侈品,是富裕。”
“你叫什么呢?”石馥郁没理会他的挪喻,笑着问。
“张奕南。”
走出梅山启德机场,侯青云带着几个小弟早就在到达厅等侯多时。
看到跟在张奕南身边的石馥郁,以为是新交的女朋友。
“这位是?”侯青云问道。
“哦,飞机上刚认识的。”张奕南连忙解释。
大胖子一行也跟着出来,看到侯青云连忙打招呼。
“青云兄弟,这小兄弟是你的人啊。”
“田总,到国外潇洒去啦。这我们小少爷。”
“原来是张公子啊,真是不打不相识,请多见谅哈。”大胖子一把抓住张奕南的手,一张肥胖的笑脸把眼睛挤成一条缝。
又转过头对石馥郁说:“姑娘,不好意思哈,改天我请客,再赔礼道歉。”
石馥郁笑着说:“别改天了,现在出去就请吧!”
胖子没反应过来,哈哈尬笑几声。
刚出机场,一群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围了过来,每人手持一根钢管。
大家正懵圈着。石馥郁指了指胖子一行,微笑着说:“就这几个”。
二十几号人对着大胖子一行猛打,小平头虽然能打,但也架不住人多啊,最后几个人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张奕南饶有兴致的看着,心想这胖子真倒霉,这一趟什么没捞着,还挨顿打。
驶过来一辆劳斯莱斯,石馥郁打开车门,看着张奕南。
“张奕南,要不要捎你一程。”
张奕南连连摆手,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头。
侯青云在回东州的路上,向张奕南介绍了东州各股势力的情况。
“刚才那大胖子叫田耿,笑面虎,也在东州混,搞化工原料进口的,看着像弥勒佛,但好色且心狠手辣,和我们表面上还行,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这女的没见过,刚把笑面虎打了,应该不简单,不知在哪混的。”
车驶入一个庄园,张奕南来过几次,对这里的环境大致清楚。
“接下来你就自己对付吧,我回去了。”侯青云坐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