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识新人
孟阳进了厂子，最先认识的便是那个热情的女人——林清和。他由她负责，有了什么问题向她请教就可以。清和陪他从领导办公室里出来，便笑着介绍道：“你好，我叫林清和，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叫我一声就行。你不用拘束，我没那么严厉的。你多大了？”孟阳看着她，心想，她哪来这么大的干劲儿的，难道做了我一个男生的头，心里很开心？他便淡淡地回道：“20了。”孟阳生月小，上学的时候迟上了一年，所以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清和便道：“20呀？比我小八岁呢，我28了。那咱们做个朋友吧。”说着她便伸出手来，孟阳看着她起了茧子的手，心想，热情过头了吧，真以为自己当了个头了不起呀，在我面前卖弄？我才不稀罕。但是这话也只是在肚子里自己抱怨一番，行动上还是伸出了手，被她握住捏了捏。接着清和就领着他去了宿舍，边走边给他介绍哪是哪。孟阳心根本没在她话上，只觉得她在一旁聒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找呢，虽说在这么大个地方找起来费劲，起码清净。
当时因为是中午了，宿舍的人都不在，都去食堂了，不过还是有一个人在，孟阳进去的时候，就见到正对面的桌子上趴着一个穿着黑色条纹半袖的人，边吃饭边看着什么东西，挺厚，远远看去，好像是书。清和进来，道：“一南，这么认真呀，吃饭都在看。”一南早就扭过来，站了起来，笑着道，清和姐来了。清和便介绍道，一南，这是孟阳，刚刚来厂里，分配到你们宿舍了。说完便看向孟阳，也同样笑着道：“孟阳，这是一南，平常最喜欢看书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保管你满意。”一南在一旁骚着头，道：“清和姐，你又来取笑我了。”清和笑一笑，便冲孟阳说道：“宿舍里一共是三个人，他们两个应该都吃饭去了，我就不给你说了，等他们回来，你自己和他们熟悉熟悉吧。”孟阳点点头，清和便道：“好了，你们两个大男生聊吧，我就先走了。一南，多帮着点孟阳，他还不熟悉呢。”一南应了声是，看着清和出去以后，就来帮孟阳提行李，孟阳推让不过，只好任由他将行李放到了他床铺上。
孟阳觉得拘束，假意地忙着收拾，这样就不用和他说话了，其实说实在他也没有多少东西。一旁一南道：“你……吃饭了没？”
“我……”孟阳犹豫了一两秒，想着说真话还是假话，但实在耐不住饥，便道，“没有。”一南就说道：“那我领你去吧。”孟阳道了谢，就跟着他出来了。两人边走，一南边说道：“咱们宿舍还有两个人，他们这会也都在食堂。一个是音华，说着他笑道，“他这人平常说话最不着调，你别搭理他就行，另一个是引圣，平常有什么事儿呀，你叫他一声就行，他准帮。”孟阳在一旁只唯唯点头，心下暗自想到，这么说，那个音华自然就像是梦羽了，而引圣就像辉祥了。不只孟阳，大抵都是如此，遇见新人，总忍不住要往旧人上联想，或是好些，或是差些，可时间长了，大多数却并不似原以为的第一眼，要么是我们自怨起当初眼珠子瞎了，要么便是我们咒骂当初看走了眼，总归是不称心。孟阳在这上面吃过大亏，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虽说到底会不自觉和过往的人影比对，却不过多的置予评判，如此，心里便可少了落差，也可少了些不必要的伤害和失去。
一南带他打好了饭，远远看到了音华和引圣，便过去了。坐下后，不免介绍一番，孟阳自然是一身不自在，因为一旁一个穿着工服却俨然不似这里的人一直打量他，这人额前留着潇洒的刘海，工服的拉链仅拉了一半多，露出吸引人眼睛的锁骨和里面隐隐的白色肌肤，眼睛里带着评判和不屑。随即他便伸出手来，嘴里带着一丝不羁，道：“你好，我是宋音华。”孟阳看了看他那带着戒指和银手链子的充满骨感的好看的手，堆着笑握了握。孟阳一猜就知道这是音华无疑了，他身旁的自然就是引圣。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至少外观上还是可以的吧，俗话说相由心生嘛。一个人的穿衣打扮总归要和这人的心思，想法挂些勾的，虽不一定准确，却很受用。这个引圣便是，虽说他也一样穿着工服，可工服穿在他身上，总让人怀疑那不是一件工服，明明他和音华的衣服没什么区别，为什么到了他身上，那衣服就像是街上随便什么地摊上的东西，显得他年龄倒大了不少，没有一点子朝气来。引圣也笑着超孟阳点了点头。
孟阳坐下吃饭，却很拘谨，不过恰好这时有人来解了围。来的是一个披着波浪卷的女人，也同样把那件一体素色工服穿出了高级来，孟阳看她，觉得她很年轻，不过却不是二十出头的那种年轻，是二十五六岁那样的年轻，幼稚的脸上有着一些独特的年岁沉淀起来的大气。这女生好像和音华很熟，一过来就自觉得坐在了音华的一旁，脸上还挂着非常热情的笑，同时说道：“音华，往那边挪挪。”音华果然头也不抬，边夹菜边给她腾了腾。孟阳心想，这大概是他女朋友吧，看上去，两人还挺般配，一个帅得痞痞的，像朗朗皓月，一个热辣辣的，像朵红玫瑰。孟阳见她盯着自己，眼睛里自然是陌生外加打探，问道：“这是……？”一旁音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宿舍新来的，认识认识吧。”这女人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眼睛弯成了最好看的弧度，说道：“我是张晓宸。”孟阳呆呆地接道：“我叫吴孟阳。”孟阳看她的笑，想起了玄月，不过她和玄月并不同，玄月的笑，像是一股晨起时的微风拂了过来，而面前这个女人，她的笑，像是火红的彩霞遍布，映照着昏黄，殷红，似一阵晚风吹过，却不能久看。
孟阳暗中看到，她将盘子里拣出的白肉一一放到了音华的盘子里，而音华也很自然地便夹着吃了。两个人都不明示，却很熟练，自然是这么久了的。
“这周末，咱们去看电影怎么样？”晓宸问道，“听别人说，还挺好看的。怎么样，音华，你去吗？”
“我？”音华仍没看她，道，“我还有事儿，不去了。”
“头一回呀。以前你可是次次去的，今怎么了？”
“我说了我不想去。”音华的口气里显然对于她的质问和打听有些不满了，晓宸自觉不好再多说，吃了一口菜，装作不在乎。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态度有些不好，音华看了晓宸一眼，说了声“对不起”，晓宸笑着道：“我才想起来，这个周末我还有事儿呢，也去不成了，哎……只能改天了。”孟阳心想，这么看起来，音华好像对她并不是很热心。
这个当儿，孟阳低头吃饭，听见一声问候，抬头看去，是清和。清和端着盘子笑着问道：“吃饭呢？不介意我坐这儿吧？”音华便笑道：“清和姐怎么来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了，忙大事呢吧？”清和坐在了音华的另一边，笑道：“你就别调侃我了。”孟阳见周围人都对清和客客气气的，知道她在这群人里似乎很受欢迎。的确，刚刚一南说，他们三个人都归清和姐管，大家都很喜欢清和姐。孟阳这么一看，也难怪，虽说清和和他们年龄上不过相差几岁，是他们的上属，却丝毫没有架子，完全一副和这群人打成一片的样子。清和笑道：“我还以为，这几天没过来，你跟着晓宸改了不少呢？”
“清和姐。”
“怎么了，这么大个人还害羞呀。”
孟阳瞥了晓宸一眼，见她低着头，眉眼里盛着笑，倒是她有一股子羞状。
“清和姐，别说了。”音华将筷子放在了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道。
“这就生气了？好好好，对不起，我不说了。”清和笑道，说着，清和夹了几块虾放到了音华已经见底的盘子里，道：“算我向你赔罪了，还不行吗？”音华吃了那几只虾，算是接受了清和的道歉，清和便奉承道，“我就知道，我们音华最是宽宏大量，怎么会和我一般见识呢。”
“好了，清和姐，你别恭维我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阳，觉得怎么样？”
孟阳一哆嗦，看向清和，不知道怎么回答。清和莞尔一笑，道：“还习惯吗？饭呀什么的，合胃口吗？”
“嗯，挺好的。有什么不合适的记得告诉我，不行的话，这不，也可以说出来，大家都可以帮你。”
孟阳点点头，也礼貌地说道：“谢谢清和姐。”
一旁音华故意高声说道：“原来清和姐不是为了和我们说话过来的，我就说嘛，我们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让清和姐亲自过来。”
“你当初来的时候，我不是也亲自来嘱咐过你吗？怎么，只许和你，不能和人家孟阳交代两句呀？”
正说着，清和听见有人叫，道：“好了，不和你费口舌了，我去那边了。”说着，拍了拍音华的肩膀，道，“孟阳，你和他们慢慢吃，我过去了。”
饭毕，孟阳和他们回了宿舍，临走时，晓宸递给音华一盒药，道：“给，这是膏药，你胳膊擦伤了，记得按时涂。不给你买，平时你也不注意这些。”音华不想收，昨天打篮球的时候，和别人撞到一起，倒地后不小心蹭破了点皮，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本没有放在心上，不想昨天她在一旁看他打球，她竟然留意了。不过这却不能令他感动。也许从这点心理便能窥探出一个人的心意。大抵对这些细碎的事感动的，便是对这个人有感觉，若是觉出来这些烦，便是对这个人也是这样。晓宸见他犹豫，塞到了他手里，笑了笑，便走了。
回了宿舍，音华随意将那盒药扔到了桌子上，歪靠在枕头上，抽着根烟，道：“孟阳，你多大了？”孟阳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刚刚二十。”
“才二十？你是没考上大学来这儿的？”
“不是。”孟阳低下了头，道，“我……”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为难你了。”音华翻了个身，仰面靠在了被子上。
“你们……也都是没有去上大学吗？”孟阳怯怯地问道。
音华仍旧仰面抽着烟，道：“嗯。不愿意所以就没有上，反正已经成年了，他们又管不着我。引圣呢，本来就学习不好，自然就没有上过，对吧，引圣。”引圣坐在一旁，骚了骚头，“嗯”了一声。
“我……”一南在一旁自嘲般地笑了笑，道，“我是因为当时没有考好，不愿意上，我姐考上了，家里又没有那么多钱供两个人，所以我就出来打工了，自己也成年了，想着挣点钱，也能给家里分担一点。”
孟阳心想，看上去他们都挺年轻的，没想到故事听上去竟都有些遗憾，和他们的这张脸一点都不相符。
“喂，音华，我看你这几天好像挺不开心呀，天天疯了一样打球，昨天那球，你是故意输了吧？以前从没见你输给那家伙过。”音华没说什么，叹了口气。
“呦，我还头一次见你叹气呢，怎么了？”
“说了你也不懂。”
“哼，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的？有什么事还能让你犯了难？”
“哎……什么事儿？自然是难事呀。”
“不会是和晓宸有关吧？”
音华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警觉地看着一南，问道：“你怎么知道？”
“切，我是谁，我可是福尔摩斯·一南，有什么还能逃脱我的法眼？你那点心事，别人看不出，我还看不出来？我看你这几天动不动就对晓宸口气硬了，以前你可不这样。”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可没有。”音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完便又躺了下去。
“我哪只眼睛看到的？”说着，一南走到了音华床边，道：“我左眼右眼都看到了。刚刚人家晓宸叫你去看电影，你怎么没去呀？”
“我说了我有事。”
“借口，全是借口。”一南拍了拍音华的大腿，凑过去，坏笑道，“你刚刚怎么好端端凶晓宸了，以前你可不这样的。”
“以前……以前怎么了？我宋音华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你就别嘴硬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低个头，死不了。以前的宋音华，贴着个脸也要跟着人家姐妹几个看场电影，为此不惜抛下自家兄弟，以前的宋音华，像狗一样跟着人家，餐餐和人家坐一起……”
“好了，”音华拨开了他的手，“别说了。”
“我自然不说了，因为说到你心坎上了呗。”
话音落，音华猛地起来，勒住了一南的脖子，道：“你再说试试。”一南求饶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了吗？”引圣在一旁偷偷掩着嘴笑，孟阳也觉得这两个人好笑，笑出了声。音华松开了一南，一南摸着自己的脖子便使劲地咳嗽了起来。
“装，接着装。”
“我……咳咳咳，我装什么装，自己什么力度自己不知道呀？还说我装，待会儿我有了什么好歹，你得对我负责。”
“你要是怕烙下病根，喏，那桌子上放着一盒药膏，你全拿去擦了吧，保准让你好透。”
“哎呀呀，那可是人家晓宸送的，咱们这皮糙肉厚的，怎么敢动呢？”一南一边说，还一边拿眼觑着一旁的音华。
“你还说是吧？”音华又要勒上来，一南赶紧求饶，道：“我不说，我不说了。”
音华又往床上一跌，倒了下去，又叹了口气。
一南便道：“音华，我是真的好心帮你。你就别老吊人胃口了。你就说出来吧，兴许我们能帮上忙呢。”
“帮忙，你能帮什么忙，别的人还好说，可这是晓宸呀，你以为我不信你，我是不信晓宸。”
“管她是谁，你倒是说呀，你想急死人是吧？”
许是这事儿搁在音华肚子里，折磨的他难受，他便翻身起来，手支着额头，叹了口气，犹豫了犹豫，说道：“我……我不喜欢晓宸。”
“不喜欢？”一南失声叫了出来，“那……以前那些……？”
音华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背转身去，道：“那是你们误会了，我根本就没喜欢过她。”这么一说，连一南也沉默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平常音华对晓宸做的那些事儿，两个人的交往，根本就不像是平常朋友。任谁都料不到，原来这两个人是假的？此时，空气安静到了极点，孟阳自然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刚来就遇上这么冰冷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害怕了，一旁的引圣也是低着头闷闷地坐着，交着十根手指头。还是一南提前开了话匣子，试探着说：“可，我看晓宸好像当了真了？”音华长叹一声，辙身敞腿坐回床上，又兀自点燃了一根烟，音华的好看的一张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眉头微微皱起，孟阳看去，竟觉得他这般忧愁的样子成熟了不少。
只是转瞬间，音华便扔了烟头，一脚踩灭，脸上恢复了原先的舒展，又露出了独属于他的那股子痞痞的笑，道：“那是她的问题，自然算不到我头上。没理由我要对她的喜欢负责。”一南搂住了音华的脖子，道：“不愧是宋音华，做事就是狠心。”
孟阳在心里不免感叹一会儿子，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虽说不知道这个一南说的以前他们两个怎么了，但是听那口气猜测这个音华自然是给了那个晓宸爱情的，现下又出尔反尔，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也太不负责了，但好歹不关自己的事儿，况又不是梦羽，也不好言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