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听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上午最后一节课时候,书就发到了每个学生手里。因此下午可以正式上课,丝毫不给开学日留出缓冲,林慧芝直接开始教沁园春雪。
午后的闷热惹人昏昏欲睡,学生们个个强忍着,不敢在第一天就触班主任的眉头,毕竟她不管是看起来还是真实感受起来,都很严厉。
熬到了下课铃响起,众人如释重负。林慧芝也不拖堂,收起书本:“许花青来我办公室,我给你划出今天的课后作业,你回来抄到黑板上。”
许花青乖巧地跟在班主任后面,路过五班和六班,进了老师办公室。拿到作业范围后,许花青走出办公室,离开班主任的身边,终于敢放松呼吸。
下午的课间,走道上没什么人。六班外面的小阳台上,徐永川正背对自己和人说话。
许花青好奇,扭头多看了一眼,然后少女就立刻僵在了当场。
胸膛里的心跳声砰砰响,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少女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像只过了一秒,又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徐永川对面,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吊儿郎当地倚着阳台,规矩的白衬衫在他身上只有随意的味道。
扣子松开两颗,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袖子高高挽起,纤细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露在外面的胳膊白得会反光。
少年眉眼漂亮得惊人,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师的数落,偶尔拖长好听的声线,慢悠悠应一声“……是。”
许花青看过他的照片无数次,上午还试图在他的班级门口等到他,无果。
此刻却猝不及防在这里撞见,少年除了好看的脸之外,周身打扮和气度与照片上完全不同。照片上端正清朗,不远处那人却散漫无度。
可是许花青依然一眼认出来,那就是戚骄雨。
给她写过十一封信的,让她仰望和心安的,和她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笔友。
许花青被巨大的惊喜击中,短发少女像只小兔子,下意识两步窜进拐角处,开始偷听。
徐永川的声线拔高了两度:“戚骄雨,老师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戚骄雨眼皮动了动,装作没看见拐角处的人,懒洋洋地开口:“徐老师,您说。”
徐永川被他没什么诚意的模样气的无奈:“初中部的老师们欢天喜地送走了你,谁想到送我这儿来了。开学第一天上午就旷课,说说,你上午干什么去了?”
戚骄雨哦了一声:“睡过头了。”
徐永川气呼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初中天天都是这借口,再睡过头就给我去扫厕所!”
戚骄雨继续敷衍地应了声“……是。”
许花青感觉自己的大脑处理系统故障了,徐老师说的话,分开每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却叫人听不懂。
谁旷课?戚骄雨吗?还天天都是一个借口?可是自己的笔友明明是从不迟到早退的三好学生啊!
短发少女怀疑自己还处在最开始的大脑空白里,产生了幻听。
那头,徐永川语重心长的教训完不听话的学生,端着茶杯离开了。
许花青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刚准备走,面前却陡然多了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心跳立刻漏了一拍。
刚才还慵懒倚在阳台边的美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少年站的离她很近,她的鼻尖隐隐能闻到好闻的薄荷气息。
戚骄雨漂亮的桃花眼里净是揶揄,清冷且慵懒地声线慢条斯理地拉长:“嗯?偷听?”
许花青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少女白嫩的脸颊像是染上了刚酿好的石榴酒,霞色从浅到深。想要开口解释,却无话可说,毕竟她确实偷听了。
面前的少女紧张得眼里泛起水汪汪的浅光,脸蛋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半晌后憋出一句:“戚骄雨你好,我是许花青,你在盐乡中学的笔友。”少女的后半句里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颤抖。
戚骄雨闻言,面上漫不经心的笑意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面前比自己矮了快一个头的女孩,下一秒后妖孽如常:“哦噢~许同学。一年不见,变这么可爱了?就是个子还是一样矮。”
许花青骤然听到“许同学”这个信上的称呼,不由呼吸一窒,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哪有见过……”
身高傲人的少年嘴角微勾,笑得像个妖孽:“照片上啊~”
许花青脸上的通红原本正缓缓褪成薄红,听到戚骄雨提起照片,立刻想起自己那张班级合影,少女窘迫不已,脸上的温度再次开始飙升。她觉得,再多和戚骄雨说两句话,自己的耳朵就可以往外冒蒸汽了。
那张照片是初二那年由老师拍的。乡镇上的学校没那么多规矩,学生央求月考完带他们出去玩一次,班主任答应了。游玩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某个水库。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盛了水泼身边的人。一班学生很快过起了泼水节,热闹无比。许花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淡然地想:泼水节泼的是尊敬喜爱的人,反正不会是自己,不需要躲。然后,她就被十几桶水浇了个透心凉。晾了两小时,头发衣服才半干。
合影就是那时候拍的,等学生们玩够了,每个人都湿透了,班主任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数码相机,集合所有人站在湖边的木制水车旁,逆着光,拍下了一张技术贼差的大合照。每个人都湿漉漉,逆光黑乎乎,几乎看不清人脸。
可是班主任自己很满意,洗了很多张发下去。让学生们在照片背后写出自己的名字和位置,随信寄给了兄弟学校的兄弟班,让城里的孩子们认认自己笔友的脸。
照片上的许花青站在第一排,瘦巴巴的,个子特别矮,一看就知道营养不是很足。许花青那时候还不知道社死这个词,但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社死的真意。
笔友的照片如青松玉树,好看得让人脸红心跳。自己的照片却狼狈不已,这怎不叫人绝望。
许花青想起照片的事,心底浮起了隐隐的自卑,持续走神。
戚骄雨却对她的窘境浑然不觉的样子,熟稔地抬起手呼噜了一把少女乖顺的发顶,悠哉悠哉道:“为了庆祝许同学考上高中,走,哥哥带你买糖吃。”
陷入回忆的许花青,猝不及防被对方来了一把摸头杀。
少女猛然惊醒,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心头仿佛关进了一只全世界最活泼叛逆的小鹿,在她紧闭的心房内拼命乱撞。她相信自己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丰富过,快要从熟透了的桃子变成熟透了的葡萄。
短发少女朱唇微张,不知该说点什么。
这时,预备铃响起。
许花青松了一口气,顶着红彤彤的脸蛋佯装镇定:“要上课了。”
戚骄雨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语气闲散:“是啊,只能下次了。”
许花青一副终于得救了的样子,杏眼圆睁:“戚同学,麻烦让我过一下,我要回教室了。”
清瘦个高的少年依言侧过身子,让开路。在许花青即将路过离开时,戚骄雨饶有兴味地薄唇亲启:“许同学,下次见到我时,别再脸红了。”
一句话,成功让许花青从头到脚都成了熟透的虾子,落荒而逃。
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一个看起来很知性的女人,带着无框眼镜。
她没有直接讲课,而是叫大家先自己预习单词。
在同学们小声的拼读中,许花青呆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见到戚骄雨,明明是自己一直以来最期待的事,却让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清醒过来后,少女猛然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戚同学,和信里,和照片上,似乎不太一样。
离开了美少年那妖精般的音容笑貌之后,许花青的智商,终于渐渐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