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咦,有个吊车装置
万籁俱静。
整个山头笼罩在迷雾之中,只余一截塔尖儿破雾而出。高悬的勾月投下清冷月光,却无法穿透那凝沉的雾霭。
宫野·弥代跨出寺庙门槛,提着风衣下摆用力抖了抖,于是衣服上沾染的大片血迹便向下汇聚并从大衣边缘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到青砖上,中间混杂着几滴石油状黏稠的阴影。
外套清理干净后,她摘下帽子单手甩了甩又戴回去,最后拿出一只纯白的手帕,把皮肤上的猩红擦掉。
“第二层皮肤”好就好在这儿,就算沾上了脏东西也能很快清理掉,还能自我修复。
如果不是顾及优雅形象,那么抬平双手、把自己当成大陀螺疯狂旋转才是最佳甩干方式。
但秦弥代确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做的。
整理好着装,宫野·弥代抬头看了看血红色的五重塔。
以五重塔为中心,愈发浓重的白雾有规律地翻涌不休,仿佛塔中有巨兽在呼吸吞吐。
在黑暗和雾气的双重阻碍下,此时寺庙内肉眼能见度极低,一米之外便是白茫茫的漆黑。
宫野·弥代比秦弥代身体素质还要好些,视线范围能达到30米。
“是个大家伙啊。”宫野·弥代把手放在眼眉上方瞭望,好像这样能让她看得更远些似的。
秦弥代有些犹豫,不确定这个大家伙危害性如何。
并不是所有邪物都要清扫。对于一些难搞定、危害又不大的本世界原生污染,按照前世的规则往往也就放任自流了。
根据传说故事来看,五重塔几百年来一共也没杀几个人,说明它作祟的频率不高,在轻度危害中都属于极低的一档。
宫野·弥代纠结地盯着塔看了一会儿,双手在胸口蠢蠢欲动地交互摩挲着,考虑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能不能搞定五重塔先不说,如果明天一早起来发现原地只剩下一坨废墟,老住持会哭死的吧……
遗憾地浅叹一声,秦弥代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了。
然而,往前走了没两步,宫野·弥代便停下来脚步,站在原地迷惑地歪歪脑袋。
……这个挂在五重塔顶上的长绳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根粗壮的长尼龙绳松弛地耷下来,寻着它的头尾找去,发现它竟被系在一块粗壮的建筑钢板上。
钢板不长,一端搭载五重塔不远处的枯井井沿,另一端架在一根横放在井口上的变形钢筋上——两者构成的t形外面套了个圆形井口。
而在钢板上系了个死结的绳子竟穿过五重塔第五层的栏杆后,一直斜斜延伸到塔的屋顶上,刚好被翘起的檐角勾住不会滑落。绕过了檐角,绳子另一端自然地垂落下来,直到铺在地上好长一段儿。
思考片刻,秦弥代把它归为某种类似吊车用途的原始施工用品——寺庙内部有些地方正要开始动工,堆积了不少材料。
依照小田社长那抽烟都要报销的贪婪性子,为了省一次吊车钱而用这种原始装置干活的概率不低。
不过如果用这个装置把东西吊到五重塔上,塔檐会被磨秃噜一层皮的吧?她不觉得五重塔会宽容他们。
在太岁头上动土,施工者断然会出事。
宫野·弥代有些苦恼。
只能明天早起来劝阻一下了,自己好歹是股东,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只是可惜了她的补眠计划。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响动。
咚!
好像有人摔倒在了地上,短促的惊呼在浓雾中无法传出太远。
紧接着就是钢筋撞击声、瓦楞磨损碎裂声、绳索簌簌摩擦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到宫野·弥代寻着声音找到方位,准备过去看看情况时,沉重的钢板砸入井底的声音已经回荡起来。
哐铛——
轰鸣的巨响自井口迸发而出。
随着绳索被极速拽入井底,另一端拴着重物冲破浓雾骤然跃至五重塔塔檐之下。
宫野·弥代抬头看去。
塔檐一角下,一具尸体如钟摆一般来回摆动,惨败的勾月在其后映出轮廓。
白雾氤氲于微微摇晃的尸首下,如漆黑的黯夜下的流云。
……有人上天了。
……
“呼哧……哈……哈……”
一个干瘦的人影趔趄着从被雾汽濡湿的草地上爬起来,泥土里的寒凉透过他的黑衬衣钻入脊髓,在身体和精神双重紧绷之下,他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成、成功了!”
男人用发麻的左手颤巍巍地扶正了自己的眼镜,仰头眯眼望向自己的“杰作”——那符合五重塔传说故事的月下吊死者。
看着小田社长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塔下摇摆,尾村经理脸上扬起了一种骤然轻松、高兴中隐着忧虑的笑。
今晚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雾真是吓了他一跳,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杀掉社长。
好在社长依旧赴约了,并且按照约定乖乖站在五重塔另一边,他才能在这一米之外人畜不分、低头看不清似的脚的恶劣环境中准确地摸到小田社长的位置,并把绳套套在他的脖子上。
地面草叶凝露后更加湿滑、土壤泥泞,助他成功地把比他壮硕许多的社长一个滑铲踹倒在地,同时拉动右手上紧紧缠绕了许多圈的绳子,把横在井口的钢筋拉移位。于是套着社长脖子的绳子便被钢板坠入井底……
运气站在他这边!
回顾着自己堪称完美的计划,尾村经理咧着嘴把右臂上缠得他胳膊发青的绳子解开,和钢筋一起丢进井中。
小田社长已经死了,如此一来,自己帮他逃漏税和挪用公款的事情就不会败露,或者可以全部推给已经死掉的社长身上!
“我平时为了公司兢兢业业,如果不是你一看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要把我推出去顶罪,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啊,社长……”
尾村自言自语着,准备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咦?”尾村经理蹲下身子捡起,才发现是社长被吊起来时甩掉的钱包。
尾村经理掂了掂钱包重量,笑容更盛,他知道小田习惯通过直接花现金躲避银行监管,来逃掉消费税增值税等。
他抽出所有现金放进自己的钱包,把小田社长的钱包也丢进井里。
警察可不会进特地那么深的井里找东西,尤其等自己规划主题乐园时把井再填上,所有的罪证便会彻底埋葬。
他抬手摸摸还连着井内钢板和塔顶尸体的绳子,稳了稳心神,用备用钥匙打开五重塔老门锁,轻手轻脚地拿着手电筒走了进去。
塔内第一层墙壁上画着掉了漆的壁画,无数佛魔皆怒目喷张、面目狰狞,头脸色彩斑驳。在昏暗的光线照射下,油彩剥落的部分像是皮肉碎裂绽开。
漫天佛魔围绕之下,尾村不禁有些心虚,总觉得所有的眼珠子都在盯着自己,看透了他犯下的罪行。
他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尽力不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楼上走去。
老旧的楼梯设计逼仄狭窄,只容一人勉强通过。他踩上腐朽的木阶,没落下一脚木质结构的楼梯便发出一声吱吱呀呀的呻|吟,令人头皮发麻。
尾村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什么怪物似的慢慢爬上了五层,走到塔外走廊
五重塔内部和白天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营造些安全感。
“尾村,你人都杀过了……还怕这些做什么。”
尾村自我安慰着,抬头看了一眼尸体,瑟缩到栏杆处,戴着手套的手用力拉拽穿过栏杆的绳索。
“很快就结束了。”
他念叨完后把手电筒用牙咬住照明,两只手奋力把尸体又往上拉升了一截,好让自己手里余出一段可以自由活动的绳索来。
拉起一具将近100公斤的成年男性尸体可是个体力活,尾村以最快的速度摆弄着手里的绳子中段,再栏杆上绕来绕去打了个铠甲结,最后用刀割断连着井底的那端绳子,远远地抛下去。
“呼,这样一来,看起来就像是社长受五重塔诅咒影响在此上掉自尽了……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告诉警察公司收益不好,社长绝望之下自杀。”
剩下的就是把丢下去的那段绳子也丢到井里销毁证据了。
他用衣袖擦了擦汗,庆幸地干笑,准备下楼。
这时,第五层的雾气不知何时也变得浓郁起来,湿重阴潮,吸一口便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尾村不自觉地加深了呼吸,忽然感觉背后有冰冷无形的手攀上了他的后背、握住他的脖颈、抚摸他的躯干。
阴森寒意如蚂蚁般钻进骨头缝里,席卷了五脏六腑。他开始哆嗦,一瞬间血色自皮肉表面褪去,脸色苍白无比。
脚下的五重塔呤呤低哝,在耳边嘶鸣不止,像是幽魂厉鬼的嘶吼与诅咒。
耳鸣、目眩、头痛、心律失衡、体温骤降……
尾村眼里的世界出现了重影,层层叠叠间异变出诡异的景象。
抚摸他的不是手,是白雾……
不,不对,不是白雾!
整片雾、整座塔、整块黑暗……
——活的,都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