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稻妻，鸣神岛某处。
两个伙夫正躲在岩洞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刨开岩板，掘出了一处三尺见方的坑。说实话，在这种山洞中挖坑属实不容易。洞壁下躺着的三把折断的铁锹，默然地盯着那两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坑差不多挖好了吧？可以把‘那个物件’请进来了。”
“行。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吗？”
“呵，我雄太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另一人微微点头，而后走出洞外，喊了一嗓子。一个目光呆滞的农夫，戴着手枷，捧着一只小盒子，被踉踉跄跄地拉了进来。旷古幽邃的岩洞中一片死寂，只有冷风的呓语，在诅咒着这些擅闯的凡人。
“把你手里的盒子丢进坑里。麻利点！”
农夫战战兢兢，不慎把盒子扔到了坑沿上。伙夫们不耐烦了，直接一脚将农夫连带盒子都踢进了坑里。
“雄太，这样一来，‘最后一个经手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农夫了？”
“呵，算你有点眼力见。现在，执行松浦大人的命令吧。”
另一个伙夫微微一笑，步步逼近那跪在坑中求饶的农夫，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不错，不错。雄太，你说，咱们干完这一票，能分到多少摩拉啊？”
“据说，松浦家为此设置了一千万摩拉的奖金。但是……”
“但是什么？”
雄太慢慢走到洞口，从腰间摸出了一只木构的机关，指向他的同僚。
“但是，只有第一个向松浦大人复命的人，才能领奖。所以，对不住了。今天，你才是那‘最后一个经手的人’。”
另一人如梦初醒，提起长刀向洞口狂奔而来。可惜，雄太的弩箭更快一步。长刀落在了洞口的流水之中，在这光与暗的边界静候褐锈的宿命。
雄太得意洋洋地收起弩箭，转身朝洞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了守在洞口的另一名伙夫。
他手中的十文字尖枪，已然沾满了鲜血。
“雄太啊，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奖金的事吧？”
“呵，少一个人活着，便少一个人争奖金吗？真是……”
说实话，事情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明白了这奖金背后的阴谋。松浦葵那个老头子，每次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都巴不得所有人都永远闭嘴。而让这些人自相残杀，无疑是最简便快捷的灭口手段。
可惜，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也还是要彼此杀戮。毕竟，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这帮唯利是图的市井浪客，无疑是与虎谋皮。就算不为了奖金，也要为了自己的一条命而战斗下去。
雄太掣出短弩，正欲反击。谁料对方早有准备，挺枪杀来。转瞬之间，胜负已然分晓。短弩落在地上，折断了牙机，沾满了腥臭的血液。
山林无言，长风肃默。僻静的岩洞中，安葬了四具尸体和一方木盒。一时间，竟不知这究竟是一场逐利的残杀，还是这四人在为那盒中之物陪葬？
不久后，稻妻城，天领奉行府。
“最近离岛码头有好几家船主都来报案，说他们家的伙夫失踪了。前前后后统计下来，一共有六起失踪案，案发时间也很集中。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九条裟罗面对着满案的卷宗，只觉一筹莫展。这也正是她不惜动用天领奉行大旗本的手令，把正在海祇岛度假的鹿野院平藏拖回天领奉行府的原因。
“离岛么？有意思……裟罗，你们平时派人去离岛执勤吗？”
“呃，说实话，不怎么去……还有，现在是工作场合，要叫我九条治安官，至少也要叫九条前辈。”
“那就有意思了，”平藏并不理睬裟罗，自顾自地分析道，“天领奉行的人不去离岛，那离岛的治安都是谁在负责？”
“是勘定奉行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役人，平时管理海关，也兼管离岛的民事。”
“那这些船主为什么不找勘定奉行报案，反倒来找天领奉行？”
“……难道说，他们知道勘定奉行的人肯定帮不上忙，所以来找我们？”
“正解。现在我有两种推测：第一、勘定奉行可能并不涉猎这方面的案事，至少是不擅长，所以他们只好不辞劳苦地跑来鸣神岛，找我们报案。”
“不擅长？你的意思是勘定奉行没有处理此类案件的能力？”
“也可能是有人尸位素餐或者徇私枉法。毕竟，勘定奉行常年与外商打交道，门道比我们可多多了。”
“也许吧。那第二种推测呢？”
“第二种推测，就是这些伙夫的失踪与勘定奉行有关。他们在离岛工作居住，对各种瓜葛了解得肯定比我们多。搞不好是勘定奉行策划了这一切，而小商户们却敢怒不敢言，只好另辟蹊径来向我们求援。”
“这……不太可能吧。不管怎么样，勘定奉行的人至少不会在将军大人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情……等等，这是什么？”
裟罗无意种翻开一则卷宗，上面赫然写着勘定奉行的松浦氏在离岛码头雇佣伙夫的记录。“雇佣目的”那一栏，则是清一色的“货品速达”。
“速达，就是快递。勘定奉行还有快递业务吗？”
“不清楚。卷宗里面有写收货地址什么的吗？”
“地址很繁杂，遍布整个鸣神岛，甚至连山里都有。奇怪……”
与此同时，鸣神岛，神里屋敷。
“神里大人，有传言说，天领奉行名代九条镰治准备向勘定奉行名代柊千里提亲。我们是否应该有所应对？毕竟，如果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再度联手，对我们来说可是不小的……”
“呵，你是想说‘威胁’？何必如此草木皆兵？比起九条镰治和柊千里的感情，我倒是更关心他们的属下们的看法。”
“他们的属下？您是说，天领奉行的鹰司家，还有勘定奉行的松浦家、八木家？”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九条家和柊家失势之后，是这些属下们在操控着两大奉行上上下下的运作。如若他们的主子有这么大的动作，他们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等着看吧，接下来，鸣神岛势必要掀起一场看不见的暴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