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梦归此世，烟雨任平生

    万叶今天一个人去爬影向山。

    在山麓的红枫之下，他喝了半杯清酒，然后将另外半杯洒进了泥土里。

    泥土里插着的，是友人的断刀。断刀上挂着的，是一枚空空如也的神之眼。

    那天，来自远海的风轻轻撩动着少年的华发。御伽木叶娑娑作响，草地上云光斑斓。这是鸣神的真夏，是雷电之土上的长歌。

    两位游人路过，饶有兴趣地读起了题在岩壁上的俳句：“赤叶渡荒波，御伽木落惊绀鹤，故人思故国。”

    万叶觑着眼睛，望向昔日自己写在此地的旧作，竟哑然失笑。

    “万叶？是你吗？”

    那少年浪人抬头看去，却发现两位游客不是别人，正是宵宫和绫华。

    “神里小姐，长野原小姐，早上好。”

    绫华微笑着鞠了一躬，宵宫则笑着说道：“枫原君早上好！自从花见坂一别，又好久没见了。”

    “花见坂……难道反抗军登陆那天，你真的在花见坂？”

    “对呀，我坐在房顶上看着你们。本来想打招呼的，但是远处好像还有幕府军，我就先跑回房子里去了。”

    “这……这样啊……那个，神里小姐，托马现在怎么样了？”

    “承蒙枫原先生关心，托马已经回到了神里屋敷，不再被通缉了。”

    “原来如此……这，是好事，都是好事……”

    万叶一时百感交集，于是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刻刀，在岩壁上的诗下面镌刻了新的句子。

    “一梦归此世，带刀谈笑携侣行，烟雨任平生。”

    “哦，对了。枫原君，那个……兄长大人让我把这把竹刀送给你，说是，呃，临别的礼物。”

    “啊，感谢社奉行大人，也感谢神里小姐……我会珍惜的。”

    万叶抚摸着竹刀，望着两位姑娘下山的背影。这刀削得并不好，摸着还有些刺手。但万叶还是觉得，要一辈子都把它带在身边，永不抛弃。

    不久后，离岛码头。

    “万叶！出发啦！”

    年少的浪人，即将再度阔别乡关，踏上远行的航船。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有几分不舍。

    一年来，他行经的土地，遇见的友人或对手，都还历历在目。虽然这里是他的家族没落、友人身殒的岛屿，却也是他挥洒青春、全力战斗过的地方。

    “大姐头，能再宽限两分钟吗？”

    “行……倒是行，但你要干什么呀？”

    万叶只是微笑，然后向北斗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突然，一束焰火冲天而起，映亮了整个离岛的夜空。从贩夫走卒到商会老板，无不仰头欣赏，由衷赞叹。

    “看呐！这束焰火是船型的！看样子像是璃月的船！”

    万叶笑了，笑着笑着就流了泪。

    他知道，那艘船上还有一位少年，在茫茫远海上念着他的故乡。

    一个月后，璃月港。

    中秋已过，璃月的码头却越发热闹起来了，因为来了不少新面孔。稻妻的雷电将军继废除了眼狩令之后，很快又废除了锁国令。稻妻的商船，又能自由地航行于全提瓦特了。

    旅行者一大早便来到了码头。今天，他要迎接一位旧友。

    “嘿！空！”

    旧友没等到，却来了个粗壮的汉子，在码头大声喊着那金发少年的名字。

    “啊，是重佐大副啊！幸会幸会。你看见万叶了吗？”

    “其实，今天就是万叶让我来喊你的。他比较喜欢清净，所以一个人躲在璃月港北边的山道边上。他让你到那儿去找他，说是有东西要送你。”

    一刻钟后，当旅行者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道时，万叶已经在此吹了很久的叶笛了。

    “万叶……呼哧，好久不见啊！呼哧……重佐一喊我，我就跑过来了。”

    “啊，我跟他说了我不急的啊……算了，我请你来，是有一样礼物要给你。”

    “什么？”

    “一把魔琴。这是我以前在璃月的山中找到的。它有一根弦断了，却没有人能修好。有不少匠人都跟我说，这是不祥之物，让我赶紧毁掉它。我却不这么想。一切事物，皆有其因缘际会。它也许只是在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修好它，然后带着它旅行到天涯海角。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你。”

    旅行者接过魔琴，仔细端详了一番，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用风元素试试。”

    旅者将信将疑，自掌心生出一缕微风。青色的风息沁入琴弦，发出悦耳的颤音。那两截断弦却如细柳逐风，晃晃悠悠地靠拢到一起。只听“嘣”地一声，断弦竟合二为一、破镜重圆了。

    “果然，它与你有缘。那便带着吧！当你旅行到某处时，可以试着弹奏一番，或许就能追忆起一些有趣的人和事呢。”

    旅者点点头，摩挲着魔琴，默默走下山去。突然，他回头望向万叶，问道：

    “说起来，你认识社奉行的神里小姐吗？”

    万叶一时愕然。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竹刀，轻轻拂拭着，说道：

    “神里家的大小姐啊……是个近乎完美的人，不过我跟她没什么交集。只是……这把竹刀，是我与故乡唯一的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