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夜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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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着醇香的奶茶吃着酥脆的炒米，塔娜夫人就又送进来一大盆的手把肉，铜盆里满满当当。

    我从后腰取下贴身的弯刀，就是多年前父亲送的那一把，纯银的把手上镶红宝石和绿松石。用了这么多年还是锋利依旧，在这里每个人的弯刀都不离身，即是吃肉用，也是杀狼用。

    吃饱喝足就骑马去跑，作为草原上最强大的王的儿子，我没有那么多的本事，既没有大哥的谋略，又不像三哥精于骑射。更何况我的一半汉人血统，他们也不会允许我成什么大事。虽然母亲总说父亲很喜欢我，但我却没有什么感觉，我只觉得父亲威严庄正。

    夏末的时候父亲生了一场病，我去见他的时候发现他确实是老了，那名新夫人正在他的身边伺候。大夫人赛罕高娃没有像以前一样在脸上涂脂抹粉，而是简单地梳了个麻花辫。见到我进来，她居然没有别过头去，而是递给我一些糖酥吃。

    糖在这里是很珍贵的东西，虽然我的蒙古包里不缺这些，但是大夫人的这个动作也确实让我惊讶，我赶忙上前接下，她居然有些慈爱的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惶恐的站着，父亲艰难的伸手说：“吃吧孩子，吃吧我的孩子。”

    我默默嚼着糖酥，父亲开始喝药了，一碗一碗的草药灌倒了他的肚子里，我看着都牙酸。屋子里还有一群画着彩纹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应该是他们找来的巫师。

    叮叮当当的敲出些吵闹的声响，我看着父亲几次想睡都被打扰，于是出言叫他们出去，大夫人看着父亲，父亲挥挥手意思是：出去吧。

    那些奇怪的人出去以后，大帐里面安静了许多，父亲合着眼，大夫人给他揉捏着额头，我注意到只有我在这里，于是轻声问道：“大阿妈，哥哥们呢？”

    大夫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示意我跟她走。

    跟着她走到大帐的另一端，她疲惫的说：“他们去打仗了，去打漠北。”听到这里我震惊的睁大双眼，漠北，那里是三夫人的老家。“好孩子回去吧，明天再来看你阿爸。”说完了大夫人又给我包了一些吃的。

    我带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奔跑在草场上，跑到二夫人塔娜的帐前却得知了另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三哥也跟着他们走了。

    塔娜夫人正坐在外面撕着羊毛，她要赶在冬天前做一床羊毛褥子，是送给我的。三哥不在我只能坐下陪她一起撕“塔娜阿妈，三哥……”，“没事的，我的儿子。你三哥他会回来的。”她又开始撕手下的羊毛，这就是草原的女人，她们不会过问男人的事情，只会埋头做活，喂羊或是挤奶。

    离开的时候她很忧伤的望着我说：“我的儿子，明天也来看看你可怜的塔娜阿妈吧。”我应承了一句，骑马回去了，路上遇见了桑嘎和几个以前的伙伴，正要与他们招呼，就看到其中一个啐了一口。我驾马就打算离他们远点儿，只是那群人还是追着我不放，嘴里还骂我是“蒙古的败类，是汉人生的杂种。”

    左手握紧缰绳，我的右手伸向腰后的弯刀。这些半大的蒙古汉子，力量就如同一头牛犊，我不得不防备着。幸好他们只追了一段路。天已经黑了，秋天就是这样的，太阳出现不了多久，就吝啬的收回笑脸。

    我被他们追着骑马来到了胡杨林，傍晚的胡杨林黑漆漆的，微弱的月光从树缝中穿过，我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不会是狼吧。那影子歪歪扭扭的抽动，我骑着马，大着胆子靠近，想到三哥巴雅尔的那一箱子狼牙，我更有勇气了。

    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个人，这样的季节他只穿了一件单衣，而且已经破烂不堪，那几乎不能称作是衣服，成条的布围在他的身上。我下了马靠近去看，他的头发已经脏的打结了，正抱着一只不知道是兔子还是什么的东西撕咬。

    “嘿！”他被我吓了一跳，迅速的躲到了树丛里，我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大夫人给我包的几块糖酥。我放到地上转身走了，身后没有动静想必他是躲在哪里偷看。

    第二天去见过了塔娜夫人，我又骑马来到了那片胡杨林，糖酥不见了，我放下了老阿妈做的几块肉干，还有一袋马奶。三哥不在的日子里，观察食物消失变成了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一段日子里我都会给他送吃的喝的，甚至拿出一些不穿的衣服和鞋子给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有些可怜那个人。

    终于在入冬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人的脸。他的脸很脏，上面有脏污的泥，还有一些树枝的划痕，我骑马过来的时候，他就蹲在往常放食物的那个地方。

    “你会说话吗？”我问他，他好像听不懂我的意思，只是注视着我的怀抱，那里有半条烤羊腿，我下马把羊腿递给他，他警惕的向后缩着手，我放下羊腿向后退了两步，意思是：我不会伤害你。

    他拿起那根羊腿就大口的吞吃起来，也不顾那东西还是热的，我牵着马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光了整个羊腿。我恶劣的笑了笑，慢慢地说：“阿牙，以后我就叫你阿牙，你吃东西的样子就像一条三天没吃饭的狗。”

    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此后的每一天只要给他送吃的，我就叫“阿牙！阿牙！你的饭来了。”我的言语带着几分嘲弄，但是阿牙好像听不懂，他慢慢的可以在我的身边吃饭了。

    因为听说父亲的马队要回来了，所以这一天我没有去给阿牙送吃的。我守在三哥他们会经过的路上，等待着，期待着。

    等了许久还不见人影，阿茹娜出来叫我吃饭，我把她打发回家，趴在地上用耳朵感受地面的震动。天已经黑了，冬天的晚上特别冷，我穿了羊毛大毡还是难以抵挡。等到手指没了知觉我开始骑马回家。

    路上我总觉得有人在我的身后，起初我以为还是那些笑话我的半大孩子，我抽了一下马腹加快了脚步。等到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双冒着绿色的眼睛已经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一匹狼，他应该是许久没有吃过食物，浑身瘦的可怕。那瘦狼前肢伏地，牙齿伸出上吻。我的手僵直的动不了，废了好大的劲才拔出袋子里的弓箭，我静悄悄地不敢动弹。□□的马匹也假装镇定。

    那畜生在观察我，它好像在思考会不会有大队的人马在我的身后。我昂仰着脑袋蔑视的看他，满不在乎的想要蒙混过关，然而我颤抖的双手，以及抖动不已的双腿出卖了我是一个人的事实。

    终于那匹狼决定殊死一搏，它一跃而起向马腹咬过来，马也很聪明，用后腿猛地蹬地想要借力跑出这里。

    但是狼毕竟是狡猾的动物，他来到腹部的时候转头咬上我的靴子，幸好那是厚牛皮做的，没有咬到我的骨头。我被大力地撕扯下马，重重的摔到僵硬冰凉的硬土地上。

    我的马跑了，向着黑暗深处跑去。手掌的擦伤唤回了我的神智，我摸到了后腰的弯刀。咽了咽口水，我抓紧这唯一的救命武器。那匹狼开始围着我打圈，它好像在思考我会使出什么花招，它离我的距离很近，我可以闻到它口腔里的臭气。

    我要在它反应过来之前刺伤它才可能逃命，脖子可以一击致命，但在我的观察之后，凭我的力量一刀毙命是不太可能的。我还在这里考量，那畜生就冲我来了。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我用力的刺下去的同时狼嘴也咬上了我的小腿，牛皮靴子为我阻挡了一部分咬合的力量。

    我的弯刀深深的插在他的右眼上，狼血染红了我的羊毛毡大衣。我死死地向下插着不敢放手，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马蹄踏着土地的“哒哒”声。

    是三哥！

    不、不是三哥。

    乌黑油亮的皮毛，那是我的马，背上还坐着一个人，那是谁，我眯着眼睛，感受不到疼痛。

    是阿牙。

    阿牙在距离狼很远的地方就翻身下马，他背着我的弓箭，远远地就要拉弓，这样黑的夜里拉弓他疯了！“不许射箭！你会杀了我的！”我大声叫喊着，阿牙却不听我的。

    “嗖”的一声，狼头上就多了一支箭，因为剧烈的疼痛，那狼松开了咬着我的大口，我呆在原地不能移动。阿牙冲上来从我的手里拿过那把弯刀，他用力的把那已经沾染了狼血的刀深深地插到了狼喉咙上。

    几个呼吸不到那狼就死了，我不受控制的抖动着，阿牙跪在我的旁边，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嗓子像是嘶吼了几夜的牧羊人，沙哑难听：“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

    一双手抚着我的脸颊在眼下胡乱擦着，应该是泪水太多，擦不干净。

    阿牙把我抱到怀里，明明他穿的那么少，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久违的热源。我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阿牙抱着我上马，他把我送回营地后，一句话没有说，步行消失到黑色的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