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草原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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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那样说，大哥额尔顿是大夫人赛罕高娃的孩子。赛罕高娃看不起妾式的一切，从女人到孩子她都不喜欢，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唯一的一次，是我很小的时候，父亲要征战远处的营地，大家要一起敬拜腾格里。
我远远地看到了大夫人，她铺着厚粉的脸也遮盖不住眼角的纹路，她穿着华贵的蒙古蓝袍戴着珍贵的红珊瑚串，我低头的时候清楚地听见她说了一句“杂种”。
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欢大夫人，更别提她的两个孩子。大哥额尔顿自视甚高，一般不和我们一同玩乐，尤其是他已经做了三个孩子的父亲。而我的大姐，额尔顿的妹妹陶格斯更是早早出嫁，我都没有见过她。
我不在意母亲的话，每日还是出去和三哥一处玩。巴雅尔还是老样子，喝酒，教导孩子，陪我闲逛。那一年的冬天，异常的暖和，巫师说这是祥瑞的象征。
果然，开春的时候父亲的新夫人怀孕了，那是个漂亮的蒙古女人，她是父亲下属的妹妹，今年才二十五岁，比大哥还要小。
我去找三哥的时候塔娜夫人正在和她的老奴说话，塔娜夫人说那位新夫人是个狐狸精就会给大王下迷魂汤，还说那位新夫人有“独门秘籍”，说着就笑了，我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见到我来，她俩起身去了别处，三哥懒懒散散的，和以前那个骁勇的蒙古英雄一点都不一样。我抱怨似的把这话和他说了，他却一把把我拉到他的床上，我闻到三哥的头发上的香味，是一种很好闻的花香。他的胳膊禁锢着我，我只能抬头看着大帐上面的木条以及没有精细加工的羊毛毡。
“小其。”我听见他叫我，我敷衍的回应他。
“小其你知道吗？三哥很想离开这里，可是这里有我的阿妈、我的蒙古包，羊群马匹还有你。”我推了他一把假装生气地说：“我居然排在牛羊后面，你真讨厌。”
巴雅尔不说话，也不解释，只是用那双黑狗一样纯洁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慌忙推开他，坐起身来背对着他说：“想走就走呀，你可以和父亲说要自立门户了。”
我又被那只手臂拉倒，这次他没有紧紧地禁锢住我，我只是靠着他的肩膀，他的嘴巴就在我的耳朵边，说话带出的气流染红了我的耳垂。“小其，三哥真想走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哥有草原上最好的马，他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干嘛这样伤春悲秋。
等我想到回应时，他已经睡了，手边放着我几年前送药拿来的那个箱子。
我出了塔娜夫人的大帐，看到了一位身形修长、头发乌黑的女子，她穿着艳红的长袍，额头前面垂着银子和玛瑙做成的流苏。我正想要退回大帐就听见她喊我：“小其，你就是小其吧，果然生的好看，细皮嫩肉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她，救助的看向周围，塔娜夫人“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你的二姐格根塔娜。”原来这就是我那位传说中的二姐。
格根塔娜的意思是明珠，她也确实担当得起这个名字。二姐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决定和漠北部落结亲，将自己的二女儿许配给三夫人诺敏的弟弟。得知这件事的当晚，二姐一个人骑马去到胡杨林里，猎了三只狼。
据老阿妈说，格根塔娜把那三个狼的头砍下来扔到了三夫人的大帐里，把当夜歇在三夫人那里的父亲都吓到了。
后来父亲给了二姐一千只羊，二百头牛，还有几百部众。二姐是我们这里难得的自立部落的女人，现在她的部落在进行越冬迁移，路过了父亲的营地，所以回来看看。
我从小听着这位姐姐的传奇故事，此时见到真人更是敬佩不已。我大声地说：“二姐你真了不起，是女□□，是草原的女英雄。”二姐听了很是受用，给了我一箱子银元宝，是她和汉人做买卖换的。
草原上的女人都是在家喂牲口，带孩子的，很少会有这样自强的女人，就连母亲都对二姐另眼相看，虽然她不喜欢蒙古人。其他男人对二姐都是嗤之以鼻，尤其是二哥哈森，他每次遇到三哥总要阴阳怪气一阵。
但我不一样，我敬佩她，我听过花木兰的故事。我觉得二姐就是草原上的花木兰。二姐进到塔娜夫人的帐中，抱着自己的母亲，娘俩哭了一阵，我给她们讲了花木兰的故事，二姐笑了，又夸我‘不同凡响’。
我艰难的抱着那一箱子银元宝回到母亲的大帐，得知是二姐给的，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小妹阿茹娜正和阿木古郎玩耍回来，俩人抱着马奶大喝一通。母亲拍了阿茹娜的后背一下，说：“女孩子，要文雅。”阿木古郎还在那里笑也挨了母亲的一下，“男孩子要端庄。”他们俩个偷偷吐了吐舌头，又结伴去玩了。
母亲让老阿妈给她梳着发髻，头发像流水一样从老阿妈粗糙的手里垂下来，母亲闭着眼睛跟我说话。我乖乖应承着。“小其，你父亲派人来说要移草地了，让我准备，你回去收拾好东西。”
又到了几年一度转移草场的时候了，草原上的人为了保证牛羊每年的饲料，会在某个秋末挪地方，换一处新的草地，我们用牛车拉着蒙古包去到新的地方居住。
这次的地方是大哥额尔顿选的，在胡杨林的前面，离后山很近，再过几百里就是汉人的地界。第二天早晨天还未亮，就有勒勒车移动的声音。我收拾好东西，也加入到大部队里。
长长的牛车队伍，展露着这个部落的富饶，排头的巨型大帐马车告诉周围的人，这是乌日更苏德的车队。
作为草原数一数二的草原部落，额济纳的每一次迁移都是相当庞大的。父亲除了一名正妻十一名姬妾外，还有八个儿子，四位姑娘，而这些人也会携带数量不少的仆从。除此之外父亲的部下有二十员大将，这样算下来竟有数十万人。
我百无聊赖的骑着马，看到三哥也在悠闲地晃悠，于是一挥鞭子追上他，“三哥。”我在他的身后叫他。“哟！是小其！”
“三哥，这次扎营我们离得近一些吧！”我驾马走到和三哥平行的地方。三哥把他额间的碎发缕到脑后笑着说：“好啊！”我高兴的拍了他的肩膀，他也冲着我笑。
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大哥额尔顿选的地方，羊草还没有全黄，溪水也很丰沛，这是个好地方，安顿好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母亲的大帐里点着三个炭盆，其余的包里都是牛粪或者木柴，只有母亲不一样，这是父亲的宠爱。
因为靠近汉人的地界，每家每户都添置了一些新奇的东西，比如说蜡烛，又或者是颜色各异的布料，还有汉人常见但我们很少用的棉花。这个冬天大家都过得很暖。
额尔顿大哥的名声传开了，大家都说这是腾格里赐予他的能力，是长生天给他的力量。因为这个冬天不像去年，异常的寒冷，如果不是在胡杨林和后山旁扎营，那么死伤将不可计数。
父亲虽然看好大哥的远见，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年事高，他很讨厌的这样的说辞，于是一段时间里，额尔顿被父亲冷落了。
二哥开始崭露头角，只是他着实是个废物，什么都办不好，还和扎萨克图的儿子打赌，输了自己的妹妹还有一千头羊。
诺敏夫人气的要死，自己的女儿竟然要嫁给自己的亲弟弟，只是蒙古人讲究誓言大于天。深冬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移动的蒙古马车。只是路上不随人愿，天气寒冷狼群没有吃的，见了路过的人就群起而攻，那女儿还没有见到丈夫就死了。通行的二十人回来的只有三个。诺敏夫人哭的昏死过去。
开春的时候，他们要给三哥说姑娘了，三哥已经二十五了，这一年我也十六岁了。阿木古郎早上来叫我，说是给三哥说媒的人来了一大串要我去看着闹呢。
我和阿木古郎赶到塔娜夫人的大帐，只有几个仆人在外面挤羊奶，我回身去敲阿木古郎的脑袋，“干嘛骗我。”，阿木古拉昂一脸委屈，抱着脑袋说：“不是，我刚才看还有很多呢！就连桑嘎都来了呢！”桑嘎是我们从小到大的玩伴，他的妹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吗？
我这面思考桑嘎妹妹的年纪，那头就传来一个声音：“桑嘎的妹妹今年才十二岁！”
对啊！我就记得桑嘎的妹妹很小，“那怎么来介绍给你？”
“我哪里知道？”三哥没有像往常一样好声好气，反而很是生气。我打趣他说：“怎么？找媳妇儿你还不乐意，大哥在你这个时候都有三个孩子了！”，旁边的阿木古郎还添油加火的说：“对啊三哥，大哥的大儿子都定了媳妇，你侄儿都要成亲啦！”
说完我们两个笑作一团，三哥也被我们逗笑了，“快进来吧，煮了奶茶。”
大帐里还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塔娜夫人还挂着我送她的刺绣门帘，我又送了她一块新的，可她说不舍得用，喜欢了就拿出来摸摸看看。
之前那个装药的小箱子被三哥用来放狼牙了，三哥的腿虽然不如最初，但是骑马还是不在话下，他杀了好多狼说是给那个送亲路上死去的妹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