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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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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恣现在挺平静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忐忑。

    大概是因为无论江困做出什么反应,他都能接受——也不对,只能说都有对策。

    就假设。

    如果江困现在把他拒绝了,说对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刚才回身就是想说点什么别的废话,刚才牵的那一下顶多是个手欠。

    希望他别太介意。

    那挺没意思的。

    他不信。

    周围一片黑暗,冰箱上的屏幕幽幽地放光。阳台上能看到对面楼栋几户亮着的灯,有的昏黄,有的白炽。

    耳边传来自己均匀的呼吸,偶尔还能窃听到江困那一侧的。

    他听见了江困的呼吸越来越重。

    越来越强烈。

    然后轻声地问:“生日是下周三,你确定了。”

    这怎么听怎么像一句废话。

    不过没一口拒绝或者说出来什么别的不明不白的话,许恣现在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了。

    他强扯出来一声笑,闷闷地,像是气音:“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江困在暗处点了点头,“好。”

    许恣倚靠在门上,大衣下摆耸搭在两条修长的腿上。他听见了江困转身时,拖鞋擦碰瓷砖地板的声音。而后头也没回,一步没停地进了屋子。

    关门声清脆。

    周遭的环境空了下来,他这才把兜里的手拿出,那上面已经附上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许恣在感情方面向来冷淡。

    有人怀疑过他是不是只是不会表达,不会展露马脚……实际上他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越长大自己越来越惹眼,不在乎身边人不寻常的目光,不在乎谁的表白和示爱。

    他觉得想这么多不麻烦吗。

    多累啊。

    以前刚上大学那前儿,有个女孩子当众跟他告了白。长得还算可以,是隔壁商学院的什么系花。当时所有人都在起哄,热浪在人潮中汹涌。

    只有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表情严肃,他灌了口水,走了上前,说了两句话。

    “谢谢你的喜欢。”

    “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那我道歉。”

    ……

    不否认江困也是个麻烦。

    他一直这么认为,从江困跌跌撞撞闯进他的世界,他最开始想躲、想远离,想保护她又不想承认。

    再到想接近,想照顾她。

    后来想得简单了,就想惯出她一身无关痛痒的小毛病。

    他喜欢江困。

    这是多少天之前他就反复确认的事儿。

    这可怎么办……

    他喜欢地快要疯了。

    -

    江困回屋后,机械地把包放在了座位上,又走到床边。一切一如往常,可要是有个观众的话就能看出来她两条腿各走各的,几步道全给顺拐了。

    床垫子陷下去了一大块,几秒后,床上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和耳朵,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上。

    刚才。

    许恣。

    说了什么。

    说。

    “——把你自己打包送给我吧。”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是吧。

    没错吧。

    无论字面意思还是什么深层次的,都对吧。

    也就是说。

    他刚才是在表白。

    这个认知让江困有点不敢相信,心快要跳出来了,直到听到房间外面的关门声,她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

    江困甚至没有把灯打开,摸着黑把漱洗了,又换了衣服,缩进了被窝里。

    她在又黑又闷地环境下想,刚才应该直接同意的。

    等什么生日啊。

    这种事情不就是,我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我,一拍即合,两全其美?

    明天百年好合就完事!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

    她哥是一个那么耀眼夺目、肆意妄为的人,他值得更盛大的。

    于是江困绞尽脑汁地想了一晚上那天该做什么,该做什么,甚至余下的精力想了一下自己要穿什么,才配得上许恣口中的那个“打包”。

    要不要真的给自己买个绑带什么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也忘了自己昨天计划到什么程度了。

    太阳光照进屋子,淡淡地黄色透着白纱窗帘给整屋子渲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江困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翻一下日历。

    今天星期一。

    距离许恣生日,还剩正正好好两天。

    两天明明有好多事情可以做,但这么一想就有点仓促。

    江困连列个计划都觉得耽误时间,匆匆地收拾好自己,给施楠楠打了个电话约了出来,决定在路上再想想细节。

    临出门前,撞上了坐在餐桌前的许恣。

    两人对视了一眼。

    江困有些不自在,一边粗暴地整理着后面的棉袄帽子,一边把围脖照着自己缠了好几圈,导致视野一糊差点撞到屏风上。

    许恣相对而言就比较淡定了,他看了这人出屋全过程,默默地低头嘬了口豆浆。

    好容易从围巾里把脑袋伸出来,江困抿了抿站在嘴上的毛,跟许恣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早安,哥。”

    “……”

    那声哥一出来就又不对了。

    客厅里俩人面色同时一僵,又同时继续各干各的。

    等到江困在门口收拾得差不多了,许恣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吃早饭了没?”

    江困把小靴子蹬上:“没啊。”

    “坐下喝粥。”

    “……”

    江困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喝粥。”许恣说,“一会儿凉了。”

    江困:“……噢。”

    鞋还没被捂热乎,就又被摘了下来。

    许恣从凳子上慢悠悠地起身,在江困坐到座位上时从她的身后经过,“我知道这是一个让人很激动的事儿。”

    江困吹着粥缓缓抬头:“?”

    “你倒也不必,”许恣顿了一下,语气似乎觉得稀奇,“害羞成这个样子。”

    “……”

    “脸都红了。”

    “……”

    说完他就在江困的头上揉了一把,弄乱了她的头发,但江困没管。

    她觉得她哥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江困收回眼,淡淡地说:“你自己说的生日那天。”

    一句话缩略成了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方式,巧妙地回避了剩下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江困凝重道,“在这之前,你顶多……”

    许恣站定听着。

    “算个单相思。”

    “……”

    -

    这周周三,许恣回了许家大宅里守着自己的零点。

    不是他不想在出租房里待着,而是对于他这种人,生日怎么庆祝注定是自己无法决定的。

    总之是不可能平静。

    各大网红和成群的粉丝们在网上发着生日文案,生日庆祝视频,剪辑视频,一些画画博主还搞了他的q版画。b站的主页和微博热搜都出现了他的名字,直播间里的电话就没停过。

    有些关系好的,直接让不觉开前置穿女装,或者唱歌来个freestyle。不过这些都被他礼貌回绝了。

    “不好意思没有这种服务,要不你示范一下?”

    能打过去电话的都了解他说话风格的,吐槽了几句扫兴没意思就过去了。其实他们都没以为不觉真能做什么,但他还是在生日当天打开了前置摄像头,说了些场面客气的感谢辞。

    也意料之中的被人疯狂截屏,超话的图标当天晚上就换成了最新一款——不觉生日限定。

    补了六个小时的觉,许恣又被叫去了他父亲给他开的生日会。

    每年生日都有这么一步,许恣自己在外面待久了,回去还得被叫成许少爷,跟他父辈那群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他倒也习惯。

    他懂事的敬酒,结交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那都是给了许父面子才过来的。但也有几个许父的朋友在私下说这孩子来日可期,做事稳妥。

    中途去了趟厕所,许恣掏出手机,手有点不太好使得点开微信。他划走一连串的红点,在最下面看到了江困给他发的零点消息。

    【江困】:22岁快乐。

    再就没了。

    他靠在洗手台上,有点狼狈地点着消息框,一遍遍地退出再刷新,好像这样就会等到消息一样。

    这两天江困都早出晚归,一天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逮不到人。

    昨天许恣给施楠楠打电话询问,施楠楠貌似还什么都不知道,茫然地说好像江困家里人谁生孩子了,两人第一天在母婴店逛了一个下午。之后就不是她陪着的了,是江困一个姓温的姐姐。

    许恣无奈地笑了笑。

    悬着的感觉,烂透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子吗。

    有病。

    说白了不就是自己当时没有十足的底气能让江困接受,才给自己缓期几天。

    可要是真的猜错了呢。

    许恣心里有一块闷闷地疼。

    直到计倾然冲进来把他叫走,他才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直了身子,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举手投足都是恣意轻松。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生日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分之二。

    许恣吃了几片解酒药,就匆匆赶回来小屋子。

    他以为这种不上不下的感受顶多持续到他见到江困就能结束了,可开门见到漆黑一片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受控制地失去了力气。

    江困并不在家。

    也不知道离开多久了。

    靠在门上,许恣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这么累过。说来好笑,从小到大从来不认为自己的预判会出错的人,现在把自己质疑地体无完肤。

    他浑浑噩噩地呢喃了几声“阿困”。

    要不算了吧。

    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反正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就不信日久生不了情,小白瓷娃娃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

    许恣这样想着,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走到餐桌上的时候脚步顿住了,一愣。

    他看见了桌上的东西。

    是按照颜色深浅依次排列的小正方形盒子,手掌大小,从白色到天蓝色,再到藏蓝色,到蓝黑色,摆成了一个四乘五的矩阵,在上面摞了最后的两个纯黑色的。

    像太阳余晖都消尽后,天空剩下的颜色。

    22个。

    许恣呼吸一停。

    他拿起来了最上面的两个盒子的其中一个,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领带,还有一颗裹着镭射皮子的糖。

    盖子上还有两行字——

    “22岁生日快乐。”

    “就知道你会先拿起这一个。”

    许恣看着那两行字,有点晃神。女孩子的力道总是独具一格,风格也有自己的那个,隽秀个性。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一个,又拿起来了上面的第二个。

    那里面放着一个灰黑相间的领带,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糖。

    跟当时江困放在自己兜里的那堆一样。

    “21岁生日快乐。”

    许恣有了种预感,放下手里的盒子,从上到下按照由深色到浅依次地掀开。没出意外……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个领带一颗糖果。

    “20岁生日快乐。”

    “19岁生日快乐。”

    “18岁生日快乐。”

    然后十七岁那个盒子开始,颜色变成了湖蓝色,就像运动场上下午打篮球累了的少年,抬头看到天空的颜色。

    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领结,和一截头绳。

    是女孩子专属的,跟盒子颜色一致。许恣把它拎了出来,缠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不紧不松,刚刚好停驻在关节处。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颜色渐渐变成天蓝色,总共15个。

    “17岁生日快乐。”

    “16岁生日快乐。”

    ……

    “3岁生日快乐。”

    后来头绳太多,就不能全都绑在手腕上了。许恣依依不舍地每个颜色保留一个,把剩下的几个按照原位置放了回去。

    还剩最后两个,都是白色的。

    许恣把它拿过来,打开。

    他突然就笑出来了。

    里面居然放了一个小孩子的围嘴。

    还是白色的……

    所以,施楠楠说江困在母婴店,是在挑这个是么。

    许恣拎着手指把它展开,看到吊着的两条小绳子,一瞬间有点无可奈何。他的小白瓷娃娃还真是处心积虑啊……白痴。

    只是许恣找了半天,没找到旁边的东西,例如小头绳小糖果之类的。

    不过盖子上还是同出一辙,都有字写在上面。

    “2岁生日快乐。”

    “1岁生日快乐。”

    最后1岁的那个底下还有几句话,江困就像是能演算出来这人打开盒子的顺序一样,确定了许恣一定会最后打开那个。

    其实许恣不知道,那都是这些天江困在他直播间里发现的。许恣无论是开宝箱,选装备或者是看消息,都会有个固定的顺序,从来没有跳过的习惯。

    这方面的耐心还出奇地好。

    许恣在看完最后白色盖子上的一行话后,整个人都一颤。他眼睑泛了层不易察觉的红色,把手机从兜子里拿了出来。

    他想见江困。

    现在,立刻。

    “1岁生日快乐。”

    “我不耍赖,真的。”

    “你过去的21年,我一个也没想省。”

    那天在安大楼梯口的对话历历在目——

    “你不喜欢,那你就还给我。”

    “少不讲理。”

    “我可以送你更好的。”

    “还送?”

    “送。你还我。”

    “不还,你一个也别想省。”

    ……

    只是在他刚从兜里拿出电话的时候,江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动作比反应更快一点,等醒神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了。

    江困叫了他一声:“许恣。”

    “你在哪。”他说。

    声音都有点沙哑,能听出来在极度忍耐着什么。

    “我在外面呢。”江困那边能听到安绥的风,徐徐地挂着话筒,模糊着两个人的谈话。

    许恣快步走到了门口,拎起钥匙就要出门,“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

    “不用,别出来。”

    许恣没出声,极力克制着。

    安静几许。

    江困踩着雪,向前走了两步,从下向上看着9楼的玻璃窗,“挺失败的,我没想到这话是你先说出来的。”

    许恣问:“什么话。”

    干枯掉落的枝干在脚下踩碎,江困顿了顿又说。

    “我明明以为,是我先喜欢的你。”

    许恣霎时脑子一片空白。

    “只能怨我没喜欢过人也没追过人吧,你都是第一个。”江困说,“早知道就好了,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

    虔诚一点讲吧。

    我将会祭奠我的所有空想。

    因为在今天过后,它们都会被赋予一种名为“浪漫”的情怀。

    麦克风里传过来一声清脆的擦碰声音,紧接着是几个小声的“嗞啦”。许恣还没从上一句话清醒过来,就被这几声给精准的捕捉到了。

    “你在干——”

    许恣一回头,在漆黑的夜空中,看到了绽放开巨大的烟花。

    莹着光,一朵接着一朵,又一阵阵,像陨落又消失不见的流星。

    许恣愣住了,不受控制地朝着落地窗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抵在了窗前,很轻,却也掀起一片水雾的涟漪。

    22岁生日过得很漫长。

    那天烟花如灯,漫天绚烂。许恣的白瓷娃娃在电话里,跟他郑重其事地说。

    “生日快乐,男朋友。”

    “拆我一个新手礼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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