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神国。
伊比洛斯确定她没事,又返回了精灵之森。
安格薇尔独自溜达着,正要回去补个觉,就被闻讯赶回来的兰斯洛特慌慌张张地拉着上下一通检查,拨陀螺一样转了好几圈。
兰斯洛特确定了她没有缺胳膊少腿,狠狠松了口气。
安格薇尔古怪地沉默着。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兰斯洛特又紧张起来。
安格薇尔问:“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有变化?”
兰斯洛特立刻紧张地上下打量她:“没什么变化啊,难道是……你被雷劈到脑子了?”
安格薇尔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下去,兰斯洛特终于发现了端倪。
他盯着那个印在他膝盖上面一点点的小脚印,伸手摸了摸,不确定地抬起头又打量她两眼。
“这脚印为什么会印在这,平时都是在膝盖上,这次居然跑到这个位置了……”
他说着说着,惊喜地眨了眨眼,“你长高了……”
他比划了一下:“……三毫米?”
安格薇尔愤怒地又踹了他一脚。
兰斯洛特抱着腿笑起来,金色眼眸弯起,笑容明媚灿烂。
安格薇尔看着他毫无隔阂的笑容,好像这上百年的冷漠和视而不见从来没有存在过。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些堵得慌。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生怕再待下去又要因为无法消化情绪而发病,故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拍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打算先离开冷静一会儿。
兰斯洛特连忙拉住她,抑制不住喜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会突然就长高了?”
安格薇尔顿了一下:“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总有个契机嘛?难道是雷劫,不应该啊,雷劫没有这个功效。”
安格薇尔不耐烦地偏过头:“我说了我不知道。”
“好吧好吧,那你去休息吧,也确实该休息了,今天被雷劈了的小可怜,我也去休息……嗯?”
兰斯洛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只拽着自己衣摆的小手,不解道:“怎么啦?”
安格薇尔抿起嘴,不说话也不撒手。
兰斯洛特不明所以,维持着转身想要离开的动作,一头雾水地跟她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安格薇尔才别扭地开口:“伊比洛斯救了我,你知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天?”
兰斯洛特笑了起来:“怎么,想送礼物感谢他啊?怎么自己不去问?”
安格薇尔仰起脸,一张小脸雪白,两颊圆润,小嘴紧抿,不高兴地盯着他,气鼓鼓的模样活像一只松鼠。
兰斯洛特瞬间被萌杀了,揉了她头顶一把,笑眯眯地回答道:“在你生日前一天。”
安格薇尔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走了。
然后,第二天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送给伊比洛斯的东西。
伊比洛斯那个性格,说好听点叫淡漠疏离,说难听点就叫无欲无求。
没什么想要的就算了,他还什么都不缺。
安格薇尔简直无从下手,最后病急乱投医,跑去问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看热闹不嫌事大,揣着手蹲在一旁乱出主意:
“送礼物啊,这个好办啊,比如……你可以给他做件衣服?”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你信我,我这个主意超棒,而且这是你亲手做的,他一定会穿的!”
安格薇尔凉凉道:“那确实,谁叫我是他妹妹呢。”
兰斯洛特被怨气糊了一脸,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格薇尔呵地笑了一声:“昨天我问他为什么来救我,他说——”
“父神说我要保护妹妹。”
兰斯洛特:“……有什么问题吗?”
安格薇尔偏过头,咬牙切齿地说:
“没有,一点都没有,非常棒,棒极了,教的真好!”
“……”兰斯洛特绕到她面前,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安格薇尔皱起眉头:“你看什么?”
“我在看……”兰斯洛特顿了一下,把话吞了回去,换了个不那么容易起冲突的话题,“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我是春笋吗,几秒钟就长高了?”
“你别动,”兰斯洛特按着她的头比划了一下,“好像……是真的长高了。”
安格薇尔莫名其妙。
她打开兰斯洛特毛毛躁躁的手,不耐烦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别烦,我要去睡了。”
她跳下凳子,朝外面跑去。
兰斯洛特直起腰,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刚刚提起伊比洛斯时的表情,不由有些忧愁。
“……到底要不要阻止呢?”
眼睁睁看着身高还不到一米二的闺女早恋,老父亲愁的都要掉头发了。
他想这个问题想的头都疼了,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
结果第二天,安格薇尔给了他一个惊喜。
兰斯洛特从外界回到神国,看到安格薇尔坐在湖边钓鱼。
她像模像样地搬了个小凳子来坐着,漆黑柔软的发辫成了一股小辫子垂在脑后,裙摆散落在草地上。面朝水面,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的鱼竿悬在水面上,背影看上去只有一小团。
兰斯洛特揍上去围观,一眼看见她身旁空荡荡的桶,险些噗——
也不知道她钓了多久的鱼,竟然一条也没钓上来。
兰斯洛特险伶伶地憋住笑,见她两颊的肉被托腮的手挤着嘟出来,欠嗖嗖地伸手戳了一下。
安格薇尔猛地抬头,气咻咻地瞪着他。
兰斯洛特上下打量她,眨了眨眼,又使劲眨了眨眼,惊喜地发现这不是他的错觉。
他三头身的闺女,一夜之间,变成了三点五头身!
他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讨人嫌地拽着小姑娘胳膊把人家从地上拉起来,上上下下一通比划。
安格薇尔钓不到鱼本来就烦,还被他拔萝卜一样拔起来,转身就是一通组合拳,可惜被兰斯洛特及时按住头顶,封印在了一臂之外,拳头全打在了空气上。
安格薇尔停下来,怒瞪着他,“你到底要干嘛?”
兰斯洛特蹲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安格薇尔那么变态一个人,都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悄悄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兰斯洛特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激动得双手捧胸,眼含热泪,“——丰收的喜悦吗?”
“我家的猪……啊不,我家的白菜,终于长个了!”
安格薇尔:“……”
她真诚地问:“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和我打一架?”
她睡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长高了,但是这有什么用?在伊比洛斯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子。
伊比洛斯那句“父神让我照顾妹妹”跟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
她翻来覆去一整夜,愣是没睡着。
眼睛一闭,“妹妹”这两个字就不断在她脑海里循环。
这人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反复提她的身高!
正巧不巧,就在安格薇尔心里的小火山一触即发的时刻,湖面雾气忽然散开。
在另一侧湖边,伊比洛斯的身影隔着满池莲花和水雾,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
银发少年一身白袍,立在水边,白袍和银发几乎融进雾里。
唯独那双金色的眸子,灿若琉璃,流光溢彩,仿若初晨最初透过云层的那一束光束。
安格薇尔脸上的表情一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躲到了兰斯洛特身后。
她躲避的动作完完全全落入了伊比洛斯眼里。湖面的雾气落在少年银色长睫上,仿佛在上面凝了层冰霜。
一阵风吹过,大雾又被卷了回来,湖面的莲花迎风轻轻摇曳,隔开了双方的视线。
安格薇尔悄悄探出一只眼睛,见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另一端,这才从兰斯洛特身后走出来。
兰斯洛特一头雾水:“你躲什么?”
“我不想见他。”
“为什么啊?”兰斯洛特险些把困扰了自己一夜的问题脱口而出: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你会喜欢上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子吗?”
兰斯洛特诚实地摇摇头。
安格薇尔更丧了:“你看,你也不喜欢。”
“这能说明什么吗?就算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喜欢啊。”兰斯洛特摊手。
安格薇尔:“……”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我不管,反正我不要见他,等我长到他那么高了再说。”
“……”兰斯洛特真心实意道,“要不你还是把要求放低一点吧。”
“不,我就要……”
“他一米八六了,”兰斯洛特终于残忍地说出了真相,“而且我觉得他还会长。”
“……”安格薇尔冷静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个一夜没睡着的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两人一人一对黑眼圈,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似的。
“要不,先回去睡会儿?”兰斯洛特提议。
闺女暂时不准备谈恋爱,他的心腹大患解决,这会儿困意上涌,急需一场无忧无虑的睡眠。
安格薇尔打定了主意,心头也是一松,点头赞同道:“好主意。”
两人一个搬凳子一个抗鱼杆,溜溜达达地离开了,只剩下池子另一端的伊比洛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又被排斥了。
他说错什么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