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入丞相府
虽是秋日,但京州的秋日并无凋瑟之意,不论早上或是午后,街上都是人声鼎沸。
有了上午的教训,裴锦思再三表示下午要多休息片刻,不能同大家一同出行。
镖局里一伙人失落不已,都听得出来,裴锦思是不大愿意才这样说的,虽说男女终有不便,可裴姑娘的学识让他们艳羡。
他们大多是不曾上过学塾的人,不同裴锦思,看见事物总能畅谈出个一二三来。
于是下午的阵势变成了闻辛和一大伙人。
裴泉和崔纵就留在客栈内。
裴泉早看出崔纵那眼神中的试探,在崔纵再一次欲言又止后,裴泉开了口。
“崔大哥,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当知无不言。”
倒是爽快,崔纵也松了气,不再遮掩。
“裴姑娘可真有弟弟?”
裴泉料想到崔纵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并不打算搪塞过去,自从知道崔纵是自己人,裴泉要放松了不少。
“崔大哥不愧是皇上亲选之人,那小孩儿原名叫林无,他阿爹阿娘全力以赴才保他性命,此后一直在乾水寺庙里过活,后来小姐于心不忍,将他带在身边。”
以往裴家修建皇宫机关时,崔纵与裴家家主有过几面之缘,听闻其女甚是淘气,让惹得家中长辈愠怒无奈。
在乾水一见不觉其有异,倒不曾想过裴锦思如此有怜悯之心。
“那裴大人未有异议吗?突然多出来一个弟弟,这,于理不合吧。”
“不瞒崔大哥,此次来京正是裴大人之意,想必见了裴大人,小姐便会将林无之事告知裴大人,如何定夺,裴大人和小姐定会好生商议。”
两人正说着裴清年,外面进来了一个传话人。
是丞相府的人。
“裴公子,崔镖头。”
这个传话人还挺懂事,在外不暴露自家公子的身份,崔纵很是欣赏。
“什么事?”裴泉看见来人,不由得疑惑。
“丞相请裴小姐府中一聚,裴大人已等候多时了。”
裴泉了然,想必是裴大人已赴宴归来,暂在丞相府休憩。
传话人来时,裴锦思正向下走,听见了这话,有些不瞒裴泉的态度,平时跟她说话便算了,对待丞相府的人也这般随心。
“裴泉,无礼。”
裴泉倒是忘了这茬儿,心中咯噔一下。
急忙站起身向传话人行礼恕罪:“裴泉失礼了。”
这一下给传话人怔住了,自家公子向自己行礼,吓得这人结结巴巴地应下,忙转身朝外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崔纵在一旁看得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笑声实在明显,裴泉从未觉得什么笑声如此让人刺耳过。
将林无拜托给了崔纵,裴锦思和裴泉向丞相府走。
一路上两人无话,想也知道裴锦思是因为自己的态度不快,裴泉也不主动去招惹。
裴锦思走在前,裴泉就跟在后面,高大的个子却突显的有些憋屈。
“裴泉,你与我讲话便算了,丞相府的人怎可如此不讲理。”
裴锦思想着还是要说一句,免得到时这人得罪了人都不知是为何。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宽容,否则也不会叫裴泉如此不知礼数。
“小姐教训的是,裴泉谨记。”
事实上裴泉心想的是怎么就那么不巧,偏生让裴锦思听见了,惹出这种麻烦。
传话的人走在前面,有些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忍得肩膀直抖,难得看见自家少爷被人治住,实在新奇。
裴泉跟在裴锦思后面眼神杀人,那传话人浑然不知。
“裴小姐,裴公子快进去吧,丞相和裴大人在内堂等候多时了。”
“多谢。”
“客气了,裴小姐。”
“多谢!”裴泉的话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不必言谢不必言谢。”硬着头皮回应。
唉哟,今日折寿了,传话人如是想。
裴锦思和裴泉进入内堂。
屋外华贵大气,屋内更不用说。
仅是桌边的一个摆件都够裴锦思看上几眼了。
“参见徐丞相,小女来迟,还望恕罪。”
“无妨,无妨,这位是?”
裴泉:?
还做上戏了?
“徐丞相,这是小女的护卫,名为裴泉。”
“裴泉见过徐丞相。”
“好,给裴小姐和裴泉看座。”
真是如裴泉所想,他阿爹定会弄出这些事来,他最愿看到自己儿子吃瘪。
谁叫那个锦盒是儿子送的呢,惹得夫人和自己闹不快。
只能在儿子身上找补回来咯。
叫来裴锦思和裴泉,是有事相告,镖局一事有了新进展,顺便嘛,打趣打趣裴泉。
早些时候,正午时,徐颂州与裴清年同去赴宴,皇帝一脸笑,徐颂州看不出什么不对。
裴清年也是惶恐,就是机关制好当日也不见皇上,过去了几月得受皇恩。
心里想了万遍,也未找出最近裴家有何不对,进宫一看,机关尚好,更是疑虑尤甚。
一顿御宴,吃得裴清年味同嚼蜡,丝毫感受不到御厨厨艺之精。
裴家虽为机关世家,前朝之时家中也有过高官,因功高欲盖主而主动辞去官职,在郦州开起机关铺子,但裴清年却不曾入过宫面过圣。
皇帝虽年青,城府却深,不然光靠张呈德一人之力如何能稳坐皇位。
可皇帝就是还有空打趣裴清年,看着他明是秋季却吃出了一身汗,还问他哪道菜最合胃口。
饭毕,皇上才慢慢道出让他入宫的缘由。
一是为赏,赏裴家机关之术精湛卓绝。
二是为改,改变机关制式,但外观不可改。
三则是警告。
警告裴家不可与不良邪道之人来往。
裴清年思索半天,只能想到这段时间因伤入府的闵行止。
叩谢皇恩后也松下了一口气。
出了皇宫,徐颂州就邀请他到丞相府稍作休憩。
还叫来了裴锦思。
“不知你二位可知晓乾水林家一事。”
徐颂州虽然已经知道他们知晓,但迫于流程还是问问。
“小女和裴泉前些日子去过乾水,途中了解了此事。不知徐丞相是有何指示?”裴锦思轻微地点头。
回答从容不迫、自然得体,并不佯言编造,徐颂州很欣赏这种儿女。
“林家与那乾水镖局都不算什么善类,离远些为好。”
也算是为裴清年解答不良邪道之意。
而裴泉在一旁怎会看不出徐颂州眼中的意思。
裴家未曾伴君,这次只是皇上给了次机会罢了。
几人在内堂里说完话,徐颂州本还想留他们吃顿便饭,裴清年拒绝了。
徐颂州便叫人端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些糕点。
并不像外面买的,想是丞相府里的厨子做的。
只有裴泉看出来了,这些糕点上都点上了豆沙,不是徐夫人做的还有谁,徐夫人最爱给糕点上点豆沙,说是卖相好。
徐颂州咳嗽了几声,示意裴泉。
裴泉看过去,徐颂州果然眨了下眼睛。
好吧。
当时徐夫人将糕点盒递给徐颂州的时候,他还连说了几句他可不是以公谋私之人。
谢过丞相,离开丞相府,裴清年和裴锦思走在前,裴泉端着盒子跟在后面。
路上裴锦思说了好些与林家相关的话,包括林无。
先给裴清年有个准备。
到了客栈,镖局的人已经在楼下坐着等饭了。
问过崔纵,裴锦思将裴清年带到林无的房间。
林无坐在桌边的凳上,看着门口。
门一开,林无高兴得站起身,看见的却不是裴锦思,而是裴清年。
林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裴锦思在裴清年身后也不知所措。
而裴清年则是在想,果然说了一路,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这就是那个孩子?”
“是的,阿爹。”
裴锦思不敢看裴清年,不然定能看见裴清年眼中先是不忍,再是严厉。
那孩子其实真如裴锦思所说,骨瘦如柴,头发长短不齐,手上好几个疤痕。
看着年岁绝不如裴锦玥大。
“叫林无?”
“是的。”
“那我怎么听楼下那人叫他裴见礼。”
裴锦思自知理亏,也不如往日那般伶牙俐齿了,支支吾吾地说道:“阿爹,女儿见他实在可怜,不忍将他一人放在那荒庙中与鼠虫作伴。”
裴清年冷哼一声,“方才徐丞相都说了什么。”
一听这话,裴锦思紧张起来,她当然没忘,可她真狠不下心来,人都带到京州了,此时再抛弃了他,裴锦思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林无站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即使他未刻意去注意眼前的两人,从裴清年的话里也听出了些东西。
他好像给裴锦思添麻烦了。
这个小玉佩又被捏在了手上。
“阿爹,他还不如阿玥年岁大”
“我知道,”裴清年当然知道,若是将自己的女儿代入这种情景,他也会于心不忍,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就是希望你和阿玥不要再将他教坏了。”
裴锦思本做好了要游说一番的准备,没想到阿爹这么快就同意了,她惊异地抬头连说几声谢谢阿爹,语气里止不住的高兴。
阿爹同意了,但还需要告知阿娘,不知阿娘怎样想。
“那阿娘那里”
不需裴锦思将话说完,裴清年就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我只能尽力,若是你阿娘不同意我也无可奈何。”
先提前打好招呼,免得裴夫人若真是不同意,裴锦思伤心。
“阿爹最好了,阿礼,以后这也是你的阿爹了。”
裴清年还有些不适应如此之快的转变,有些怪异。
“还为时尚早。”裴清年好意地提醒裴锦思。
两人看着林无,小孩眼里并未那般惊喜,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
那声阿爹叫不出口。
手里的玉佩也不曾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