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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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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雀离开桃林,一路走回孤山轩。

    顾廷康的龌龊和猥琐出乎意料,与她平日相亲相敬的顾二爷全然不同。一开始,她被亲耳听见的那些话杀得丢盔弃甲,走路都跌跌撞撞。

    后来一个身形不稳,将要栽倒的时候,她下意识扶住一个蜡烛防风的小石塔。

    血肉模糊的手心传来一阵热辣的刺痛,叫人回缓过心神来。

    心脏揪着胸腔的脉络,突突抽搐着,一波一波还有余韵。

    往日亲近爱重的人浑然变了个样,不文弱也不和善,遑论光风霁月品性高洁。私房事被他拿出来,炫耀一般地讲与旁人听,添辞加笔描摹得活色生香……

    平日端庄清冷的管事奶奶,总是典雅洁净,如今发髻被桃枝勾出几丝,在风里散乱着,面色也煞白,似是不大好的模样。

    边上丫鬟婆子来来往往,俱都看向这里。

    有个婆子大胆些,驻了足,叫同行的婢女赶紧去请青鹿姑娘。

    青鹿也是阮雀的陪嫁,最是忠心得体。

    她赶来的时候,阮雀已经回缓了心神,站起来,扶好发髻,仍身形板正地往孤山轩去。若非发丝还有些凌乱,压根看不出来她刚经过一场天人厮杀。

    日光刺眼,风大极了。

    瘦削的背影逆着风,艰难行走。

    青鹿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心蓦然抽疼了一下。

    她们家主子打小就是这样,天大的事情压下来,全然憋在心里。最多到没人的地方,失魂个一盏茶的功夫,走到人前,仍是滴水不漏地行事。她常跟在身边,最是清楚明白,往日深重的磨难没将她们主子打倒,无论多大的风雨,她们主子也都是面色清冷地受了,从来都是叫人瞧不出情绪的。

    今日这遭这样失态,恐怕是真被杀了心。

    阮雀走在前头,青鹿不远不近坠在其后。主仆二人一路无言,穿行在雕梁画栋的回廊里。

    阳春的风有些暖意,可底子还带着些没散尽的隆冬寒意,呼啦啦刮着。衣裳裙摆鼓起风包,飘飘扬扬,衬得美人身影更加笔直清瘦,鹤骨松姿。

    转进孤山轩的长弄,耳边风声越疾了些。

    呼啸刺耳的风里,阮雀声音平淡无波,只道:“青鹿,稍后你去叫白鲤来回话。”

    她要问问桃花林里的后续。今日来的都是镧京城里的贵人,顾家行差踏错,日后在镧京都不好伸抬手脚。

    至于顾廷康的事……

    阮雀稍显落寞。

    “青鹿,你说,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鹿闻言,察觉今日她们主子失态与二爷有关,思忖了片刻,道:“青鹿不敢欺瞒奶奶,二爷是个最宽和不过的主子,才华横溢,性情也好,阖府上下没有不夸他的,放在镧京城里,也是独一份的佼佼人物。”

    阮雀闻言无动于衷,又问道:“作为夫君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鹿道,“二爷对奶奶是最贴心的,前两年远在襄州,冬日送寒衣,夏日送荔枝,总惦记着奶奶喜欢的,府里的事情也都是由奶奶做主,样样都很好,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将奶奶嫁过来。不过奴婢觉着……”

    阮雀问:“觉着什么?”

    青鹿道:“奴婢觉着,太太对奶奶这样严苛,若是二爷能在太太跟前回护奶奶一二便好了,奶奶也不用三天两头站规矩跪祠堂。”

    “姑娘,”青鹿见阮雀没应话,道,“夫妻起龃龉是常有的事,人无完人,姑爷当算得上是镧京最好的哥儿了,若有什么地方惹您不高兴,您或该体谅他些……奴婢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但从前老夫人总说您眼里揉不得沙子,叫奴婢跟着您嫁过来,便是让奴婢时常提醒姑娘这些的。”

    听青鹿提及老夫人,阮雀满心的烦忧忽而全都丢开了。她脸上浮出一抹温暖的笑意,看着比阳光还要和煦些,只道:“祖母这个月的信还没到,你晚些去门房瞧瞧。”

    青鹿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些,笑道:“是——知道是我们姑娘,就指着老夫人的信开心呢!”

    阮雀的笑容愈发明艳。

    回到孤山轩,管事的已经在院子里排成一排,等着回禀前头席面上的事,要请阮雀拿主意示下。

    阮雀叫青鹿重新挽了发,才浅浅吸了口气,穿院而过,坐到海青石案后。

    博山炉里升起袅袅青烟,将她神仙一样的面容笼得越发神秘贵气。

    管事的依照顺序进来回禀,出出入入,不敢有丝毫造次。东边的老爷文墨席,西边的主母闲话席,还有桃林后年轻哥儿的曲水流觞席上都有事,一个个管事的得了主意,分头去办了。

    阮雀提笔,垂头在纸上记下方才吩咐的,几桩紧要待办的事情,以防忘了后头跟进。

    写着写着,视线忽而暗下来,门口的日光被遮去了大半。

    她以为是哪边席面的管事,头也不抬道:“什么事?”

    青鹿扯了扯她的袖子,笑道:“奶奶忙糊涂了,是二爷来了。”

    阮雀心里一沉,抬起头来,果然见顾廷康站在门里。

    他身量高,外放两年清减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有些骨架嶙峋,原本颇为俊秀的脸,而今也只剩下清癯。

    阮雀搁下笔,站起身来望着他,静默无言。

    顾廷康最厌烦她这副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让她产生分毫情绪,即便在情致来了的时候,她都是贤身贵体不动分毫容色,或者动了容色,显出一副痛苦模样来。

    他气劲儿忽而上来了,矮身拨开帘子进门,“青鹿,你带上门出去。”

    待青鹿出去,他坐到原先阮雀坐的位置上,目光掠过她的字,道:“今日这场宴,辛苦你了。”

    阮雀道:“不辛苦。听说二爷席上有不长眼的,现下如何了?”

    顾廷康道:“不过是在席上给我没脸,想也不是有心的,难为你还差两个丫头给我护法,已经叫她们将人放了。”

    他说着,伸手要来拉阮雀。

    阮雀点点头,余光瞥见他伸过来的手,拢在袖子里的柔荑下意识往后收了收。

    顾廷康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将手交出来。

    他不耐烦地收回了手,撕破脸道:“阮雀,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阮雀看着他的侧脸。

    原本他放了两年襄州州丞,相隔两地,可因着有书信往来,阮雀从不觉得他陌生,甚至觉得这个人笔端温暖,温和周到,心的距离是不远的。可眼下人就在眼前,她却觉得尤为陌生,与通书信的时候判若两人。

    她摇摇头,道:“二爷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顾廷康定睛看着她的脸,越发觉得她成天木着脸,白瞎了那张清贵无极的皮相。

    他吸了口气,起身来,伸手抓住她往后微缩的手臂,叹道:“你辛苦了,我帮你捏捏。”

    他的手顺着手臂,往上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而后给阮雀按起了肩。

    阮雀的脖颈白皙细长,犹如天鹅白颈,高贵典雅,叫人看着心渴。

    顾廷康瞧着,手便不安分起来,开始向下游弋。

    阮雀本就全程绷着肩膀,察觉到他的手,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避开他的触碰。

    并非她故作清高,只是想起桃林那些话,什么腿什么腰,她就难以将那个轻浮货色和眼前这个温润君子的模样对上号,一时间有些割裂,难以接受。

    顾廷康见她如此,以为她厌弃自己的触碰,气得胀红了脸,猛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掼摔在桌上,伸手就要来剥她的衣裳。

    “阮雀,我们都别装了不好吗?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妇呢嗯?什么货色我不清楚?”他瞬间变了脸色,将人挤在案上,动作粗鲁无极,要从阮雀身上找回征服感。

    “你去过桃林为什么不承认?你既然去过,也该知道你夫君我喜欢什么样的吧?动动你的腿,叫两声,不会吗?摆这副脸色给谁看?”

    他手上动作毫无章法,蓦然抬眼,见阮雀脸上又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猛烈的怒意,轰然冲上脑门,带得他的手高高扬起来。

    阮雀被他的嶙峋瘦骨硌得生疼,加之手心本就血肉模糊,此刻被他胡乱款摆,疼得越发难忍。

    顾廷康扬手要打她的时候,她蓦然睁大了眼睛,心无限地膨大,堵住喉口,说话都艰难。她挣扎起来,推拒着眼前面色凶煞的人。

    可她的挣扎却给顾廷康别样的感受,叫他愤怒之余还多了刺激的征服感,更是疯了一样去扯她的衣裳。

    “青鹿,青鹿!”阮雀下意识心慌呼救,“青鹿救我!”

    她说着,顾廷康便伸手来捂她的嘴。

    阮雀的眼泪终于从眼角落到案上,她的手四处搜摸着桌面上的东西,抓了个什么,奋力往顾廷康肩上砸去!

    刺啦一声,木制的笔架应声而断,狼毫紫毫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砸在汉白玉地面上。

    顾廷康吃疼,松了对阮雀的钳制,去顾他肩上的伤。

    青鹿闯进来,见满地狼藉,眼泪就要飙出来。

    阮雀从案上翻过身来,由青鹿扶着,鼻音重极了,却仍微微抬着下巴。

    “我们走。”

    青鹿忙冲到一旁屏风上取了薄披风给她围上,又帮她扶了扶鬓,才一并走出去。

    她们才跨出门槛,屋里传来桌案倒地的声音,金银玉器落了一地,碎瓷片飞溅起来,飞迸到阮雀的腿上。

    “你今日敢走出这孤山轩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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