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狗急跳墙
时间很快过了两个月。这日下午,牛栓豹从公安局里放出来。朱淑贞与杨铭涛很快得到消息,直觉得心惊肉跳,便把这消息告诉了文州。文州缓缓地吸着烟,脸上冷冷如结冰,却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他似乎在思考。
每每面对他这种专神而从容不迫的样子,都深深吸引着淑贞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好像他身上有无穷的气概和魅力。淑贞看他一直在思考,眼里充满了力度,便说:“是呀,这些恶棍,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我们是要好好想想,做好准备。”
文州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他们不过是村里的泼皮无赖,脑子里能有多少东西。”然后嘴里吐出一口烟,“我担心的是:我们的运输公司随着业务量急增,我们要抓紧制定一整套内部管理制度,尤其是财务制度。在这些方面,一旦有漏洞,就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毕竟,我们那么多司机,分散在各地,不同于一般的财务管理。”
朱淑贞看他气若神定的样子,晓得他根本没把牛家兄弟放在心上,而他刚才说的运输公司的事,的确突破了以前家庭作坊式的管理,对公司的未来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朱淑贞看着他那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不晓得他脑子里究竟蕴藏了多大能量,有这样的男人,自己猛然觉得好象依靠在海的港湾,不再惧怕什么大风大浪,不再惧怕一切。她不自觉地把自己右手放在自己前胸上,这正是人的心弦,一触便激烈地跳动,她已感知到自己,深深爱上了眼前这个人,爱上了他的才华、他的魅力、他的气度、他专神思考的样子,甚至他的冷若冰霜。
淑贞深情地看着他,眼里发出脉脉柔情,好一阵,才不无赞美地说:“你总是喜欢思考,总能把事情想的那样周全。”
文州看了她一眼,惨淡地说:“唏,可惜以前我太顺利,太过自信,总是锋芒毕露,以至于很少或不屑去思考,最后才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他深沉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抬头望着远方,“其实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闭眼睡觉以外,就算拿出三分之一的时间来思考,也未必想的周全。”
栓豹回到家,看着哥哥那只废了的眼睛,又看到自家的运输公司极为惨淡,想想自己这些天在看守所里受的煎熬,不禁破口大骂:“操他娘的,我绝饶不了那姓李的和那骚娘们……”
栓虎唉声叹气地看了他一眼,劝道:“兄弟,我们还是罢手吧,我看那姓李的绝不是省油的灯,他比死了的杨铭山都厉害几倍。”
“哥,我们兄弟俩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窝囊气,难道你这只眼睛就白丢了吗。”栓豹瞪着两只牛大的眼珠子,发誓道,“我不出这一口恶气,誓不为人!”
临近傍晚,正是人们吃饭的时候,文州弹了弹衣上的烟灰,对身边的一人言语了一会儿,那人似有难色,文州冷峻的眼光盯着他:“直管去做,天塌下来,我撑着。”朱淑贞与杨铭涛不解地问,到底做什么事?
文州哼了两声,背靠在沙发上,冷冷地说:“今晚,我让你们看一出牛家兄弟的好戏。”
那人按文州的吩咐,找了一个精致的纸盒,捂着鼻子从厕所里弄了半盒黄澄澄的人屎,然后封好,拿给文州。朱淑贞和杨铭涛在一旁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不晓得他对牛家兄弟要出什么高招。只见文州拿起笔来,在纸盒上写道:“为牛栓豹接风之礼”并题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对在场的人说:“我要送给他们兄弟俩一团火,烧得他们狗急跳墙。”
牛家聚集了七八个无赖泼皮,正为牛栓豹的归来庆贺。牛栓豹边喝酒,边裂着大嘴吹嘘着,说他在公安局如何大智大勇地戏弄警察。
突然走进一人,笑嘻嘻地走过来:“豹哥,这是送您的礼。”
“谁送的?”栓豹瞪着牛眼问。
那人指了指:“盒子上写着呢。”说完,把盒子递到栓豹手上,匆匆离开。
“李川。他娘的,这王八羔子给我送礼?”栓豹觉得不可思议。手下一帮无赖拍着马屁:“想必那小子识趣,晓得您肯定不饶他,所以送来一盒钱。”另一个道:“唉哟,要是真的一盒钱,能有多少万呢?”
此时,栓豹怀着无比惊奇的心正在打开盒子。由于刚才啃鸡爪,弄得满手油,所以手在盒子上总是打滑,性急之下,使了蛮劲,不料,手扣进盒子里,立刻感觉粘糊糊的一团东西,众无赖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栓豹气的差点断了气,他生平还未遭此大辱。
“奶奶的,李川,我要让他碎尸万段!”
“看来,不动真格的,这李川就不知天高地厚。”牛栓虎也暗暗下定决心。于是兄弟俩把酒席撤了,洗净手,把门关好,纠集着所有人,密谋发事,声称:这一次一定要让杨家永世不得翻身,让李川彻底消失在马岗寨。
文州命人把运输公司的所有好车拉出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快要报废的破车,停在那里,把杨家的角角落落布置了一番。
朱淑贞担心地问“他们能来吗?”
文州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你尽可以放心去睡觉,家里有我守着。”
夜漆黑的厉害,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只有凛冽的北风在空中呼啸作响,吹的院子里的老槐树瑟瑟发抖。
已是下半夜两点,人们酣睡之时,突然运输公司的几辆大车起火,旋即栓虎领着几人悄无声息地想向外溜。不料,突然从院门口蹿出几只大狼狗,扑向栓虎等人,撕破衣服,咬的血肉横飞。牛栓虎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跑向院门口,然而,杨铭涛领着十几人把大门从外面锁住,一边观看,一边哈哈大笑。
栓豹领着一个矮个子的人,潜入朱淑贞的家中。那矮个子的人颤抖地问:“豹哥,你有把握打开她家的保险柜吗?”
栓豹狠狠瞪了他一眼:“奶奶的,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看你那熊样,有什么害怕的,他们都去救火了,放心地跟我干。再说,我们都拿着这个,”指了指腰间的长条砍刀,“谁来我砍谁。”随即听见前面停车场的爆炸声,晓得这是栓虎那边纵火成功,两人便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走进朱淑贞的卧室,找到保险柜,约有十分钟,真的把保险柜打开,里面盛满了一堆堆的现金大钞,两人乐的手舞足蹈。
正在此时,所有灯瞬时全亮,文州叼着烟走进来。两人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听到文州阴沉着脸地对他们说:“很不幸,今夜我给你们下了个老鼠套,你们在劫难逃。”
“去你娘的!”牛栓豹恨的眼珠几乎爆裂,拔出刀来,向文州砍去。文州横移,前探手,顺势把他背在身上,刀被打落在地上。那矮个子趁机从前面砍向文州的面门,文州重心下移,以猫蹿之势,跳了出来。那矮个子刀已下落,没有挽回的余地,正斜砍在栓豹的脖颈上,牛栓豹立即扑倒在地,血流四溅。那矮个子吓的松了手中的砍刀,拔腿而逃。此时,朱淑贞从侧屋里走来,看到地上的一幕,怕的脸色铁青,不知所措。只听牛栓豹嘴里吃力地哀求道:“救我,救救我……”眼里露出对生的渴望。
朱淑贞看的可怜,抬头看文州。
文州吸了一口烟,长长吐出来,然后走近淑贞,直盯着她的两眼,透出一股股冷气:“记住:在这世上,有些人可以改造,但有些人必须坚决地打击,绝不能留一点后患。”深邃的眼里射出可怕的目光,然后,突然扭转头,对着牛栓豹,直看着牛栓豹抽动着嘴,伸了一下腿,绝气而亡。
淑贞隐隐觉得心底一丝丝凉气向外透。文州冷冷的脸上依然没有一点表情,两眼射出利箭一样的目光,看了一下淑贞,然后大踏步向停车场走去。
栓虎几人早被狗咬得趴在大院门口高呼求饶,腿上、胳膊上已血肉模糊。杨铭涛早恨透了这般人,在哥哥未出事之前,他们就变着法欺辱自己一家人,今日终于有报仇的机会,所以任他们跪地求饶,死把着门不放。
那三只狗不愧是名犬,跳跃着总是试图咬断他们的脖颈,街坊邻居都不忍看下去,惊呆在那里。文州走过来,看到几部大车已完全烧毁,又看到栓虎等人求生不得的样子,便对杨铭涛道:“他弟弟已死,留着他赔偿我们的损失。”
杨铭涛看着文州那锋芒的眼神,听到牛栓豹已死,立刻让人打开院门,栓虎等人连滚带爬地拥出门口。此时,警车和消防车已到。
因为纵火,牛栓虎不但被判刑入狱,而且还陪了杨家运输公司的所有损失。这样以来,不但为杨家解了围,而且为村里除了一害,人们都竟相奔告,拍手称快。
湘滢独自坐在阳台上,仰头专神地看着辽远寂寥的秋的夜空,偶尔的流星消失在天尽头,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天堂,再看秋残花落露重时,唯见离人泪。
她轻轻拭掉勃颈的泪,却又流下来,如绵绵不绝的溪水,一直流淌在胸前,冰冷着她的心。她分明记得她的文州应该在这样秋爽的晚上陪她散步,倘若觉得冷了,他的文州会把自己的衣服悄悄披在她身上,然后慢慢把她抱紧,温暖她的身,乃至于心。可是他的文州呢,死的是那样残……
天已漆黑,秋风阵阵吹来,撩着他的乌黑发丝,凉如冰、晶莹如玉的秋露聚集在草木树叶上,打湿了他的衣服,渍透着他的心,文州还独自坐在小河旁那片树林里的木墩上,不停地吸烟。不晓得怎么了,他的湘滢总是浮在他眼前,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所有的磨难没有发生,在这个缠绵的夜里,或许他正与自己的湘滢撕守在一起,她那甜甜的笑,温情如玉的眼神,玲珑有致的身体里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无不陶醉着他每一根神经……想到此,泪水噙满了眼眶。
湘滢依然坐在阳台上, 她依稀记得以前,就是在这样秋爽的月夜,自己依靠在文州怀里,文州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有时我真想什么也不做,只陪着你,无论你做什么,都陪着你,一刻也不离开。”
此时,一颗流星又消失在天空,突然把她惊醒,看看眼前的一切现实,只有自己突兀地坐在这里,不禁泪如雨下。这是如何残酷的现实,直令她无法忍受,更无以承受,她突然抱住自己疼痛欲裂的头,“啊”的叫了一声,然后疯了似的抡起椅子,砸着阳台上的所有玻璃。景明夫妇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赶来看到现实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人怔了一霎,立刻全力阻止姐姐。无奈湘滢疯了一般,平生的力气全使出来,椅子不停地抡向玻璃,甚至抡向景明夫妇。此时李母也被惊醒,当他走来的时候,湘滢已精疲力尽,浑浑然倒在地上。
当景明把她抱在沙发上,她大喘着粗气,嘴里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只任凭两眼哗哗的流泪。或许因为体力不支,或许因为已心力交瘁,不一会儿,便慢慢闭了眼,睡了过去,嘴里还喘着粗气,眼泪流在下颌上,晶莹欲滴。李母看的心酸,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她慢慢走近湘滢,用手帕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景明心里就象开了五味瓶,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泪水湿润了眼睛,模糊了视野。
天上那轮独月,依旧斜挂在西天上,孤傲地发出冷冷清辉,不管尘世间的纷纷扰扰、悲欢离合。可悲的月啊,难道你会眼睁睁让那霓裳做衣、华丽做姿的青春年华在痛苦煎熬里白白浪费了吗!
文州还在不停地吸烟,烟雾升过他的头顶,一缕缕,一缕缕,映在那发着冷冷清辉的月亮上,回忆的旋涡又把他卷入过去的岁月里,那清丽无敌的脸庞有浮现在他眼前,那至清至纯的声音回荡在他耳际:“我是一滴痴情、忠诚的泪,藏在你身上已几万年,来化我们的一世良缘。”
突然文州被身后的动静惊醒,思绪从回忆的旋涡中挣扎出来。
“秋风秋露最伤人。这样晚了,你还在这里……”朱淑贞匆匆走来,带着关心与体贴。
文州漠然的看了她一眼。
“我猜你想起了你以前的恋人吧,才这样伤心。” 淑贞恻隐地注视着他,眼里透着无比同情的目光,“能令你这样的男人伤情的,肯定是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如果真想她,你就回去看她吗,世界上有许多女人是苦命的,没有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还不晓得怎么活呢!”
文州听了她的话,眼眉深锁地盯着淑贞,不容置疑地说:“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懂,我不需要回去,更不需要见她。以后如果尊重我,就不要提我以前的事。”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转身,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朝天长长吐出。
在这世间,何所谓爱情,何所谓人生,又何所谓事业,如果这三者不相互牵扯,没有必然的联系,他李文州宁可抛弃人生和事业,宁为爱情玉碎。可惜,可惜,世界万物总是交织在一起,即使真的自己玉碎了,真的抛弃了所有一切,也未必能得到爱情的幸福。还是那句话,环境恶劣了,谁也逃不过恶劣环境带来的噩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