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连环套2
阵阵闪电雷鸣把李文州惊醒,他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在屋里跑了一圈,突然一个闪电在窗口击响,惊得他抱头要向外跑,阿虎已从外面把门锁住,他却本能的爆发出强大之力,猛然把门拽开,“噢……噢……哈……哈……”向二楼跑去。沈雪与儿子景琪正在床上睡午觉,门“哐”的一声,被撞开。沈雪从睡梦里一下坐起,定睛一看:文州只穿了一条内裤,在床前逡巡着。儿子突然惊醒,哭起来。这一哭,把文州惊得向后退了几步。沈雪大喊:“哥——你走……走……”
他反而笑看着小孩:“咬不咬人哪——-不咬人的。”说着,一下蹿上来,抱住小孩,沈雪拼命挣夺,孩子哭得更加厉害,好像肠子要被哭断。文州挣脱开沈雪,抱着孩子,“嘿……嘿嘿……”跑出门。沈雪跳下床,疯也似的追上去,在楼梯上与他争夺着……
文州急了,猛然把孩子抛下去,孩子从楼梯一直滚落到墙角处,立刻没了声息。沈雪惨叫着,跑下去,抱起满处是血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吼哭。那颠疯的文州还以为好玩,跑下去,又要夺孩子,阿虎正从厕所大便走出来,听到楼上有声音,飞似的跑过去,抱住文州向后拉,文州却死劲地向前挣脱,阿虎抡起拳打了他一下,又飞脚把他蹬下楼梯。此时,景明从外面回来,文州正摔在他脚下,他急忙扶起自己的哥哥,文州“嘿嘿”挣脱开景明的手,跑出去,跑在风雨交加的天空下,任意挥洒着手,嘴里不停地喊着、叫着……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景明几步迈上楼梯,妻子面如蜡纸,瘫软在楼梯上,怀中孩子脸部、头部满是红红的血,此时,早已命丧黄泉。阿虎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责怪自己:“景总,我该死,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啊……”
景明泪如泉涌,仰着头,痛苦欲绝。好大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走到自己寄托着希望与美好的儿子尸体前,抚摸着他那柔嫩的小脸。此时,妻子从茫然的痛苦中觉醒,“啊”的一声扑在他怀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直哭得景明肝肠欲断。好不容易才把妻子安抚下,自己的手机一遍遍地响起来,他咬着牙,打开手机,是常浩的堂兄打来的,说常浩已被公安局抓起来,杀了两条人命。景明听此,“啊”的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手机掉在地上,立刻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楼梯上。
景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妻子看他慢慢睁开了眼,急忙拭去脸上的泪水,紧紧抓住他的手,强忍着痛苦,温柔的说:“景明,你醒了。”
景明迷迷糊的点了一下头,好像刚才自己接连做了几场噩梦,全身乏力到极点,那梦中的情形还不时地窜在他眼前,令他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他脑子才慢慢开始清醒,泪水不断淌下来。妻子再也忍俊不住,一头扎在他怀里,悲酸的哭起来。此时,景明彻底清醒了,他咬了咬牙,立即收起眼泪,刚毅的脸上泛出冷冷清辉,他觉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在少年的时候,他经受了破天陷地的打击,都挺了过来,而今此时,正是他越挫越勇的年龄,怎么可以陷在悲伤里,束缚自己的思维。还是大哥李文州的那句话:要时刻让理智控制一切。想到此,他轻轻扶起妻子,用手柔柔地贴在她的脸上,一边拭着泪水,一边劝慰着:“没事,没事,我们都年轻,还要生许多孩子,到时让你看都看不过来。”他慢慢把嘴唇贴近妻子的额头,深深吻了一下,然后正视着她,道:“相信我,一切都可以重来,咱大哥我也一定会想法让他好起来,常浩我也会调动一切有利因素,让他从轻判决。”
沈雪收起眼泪,慢慢抬头,深情地注视着自己这英俊而坚韧不屈的丈夫,身上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
景明不顾医生和妻子的劝说,穿好衣服,让司机载他去了公安局。
常浩戴着脚镣、手铐,被警察押出来。坐毕,景明为他点了一支烟,他深深吸了一口,长长吐出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里藏着死的沉寂。他又吸了一口,把手摊在桌子上,看着景明,心疼地说:“你为我的事,劳了许多神。看,你的胡子都这样长了,这可不是你景明的作风。”
景明淡淡地笑了笑,显得有点悲凉。他觉得三哥这个人,不怕天,不怕地,没想到,今日竟落到这种地步,而心里却总是还想着别人,便极力安慰道:“你在这里要想开些,我在外面动用所有办法,尽量减轻你的罪名。”
“不要为难了。我晓得我犯的是什么罪。”常浩突然把话题一转,问:“咱哥怎样了?”
景明长长吐出一口烟来,眼睛立刻湿润起来:“跑了,没人拦得住他,他把景琪摔死在楼梯上。”
屋里沉寂如死,连烟雾都在凝固,常浩的泪水簌簌流下。
景明打了个坦然的手势:“放心,我一定把咱哥找回来,慢慢把他治好。以前,有咱哥在,周围所有一切都那么好,我怎么也不会让咱哥一直这样下去。”
常浩看到景明梦呓般说话,好像被一重重打击压的变了形。
景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低落的情绪会给常浩带来不好的影响,便猛吸了几口烟,抖擞起精神:“三哥,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妥的。”
常浩为了减轻景明身上的压力,做出一副自信的样子,道:“上天会保佑我的。等出去后,我一定放开手帮你做一番事业。”
景明走了,常浩被带回去,独自蹲在墙角处,任凭泪水滑过脸旁流落地。其实他心里有底,杀了两条人命,就算景明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自己。他死不怕,只是觉得自己一生的才华,却没有得到一点施展。有一段时间,大哥屡屡劝自己,愈是发生大事,愈受打击,愈要冷静;可恨自己,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由着性子爆发,导致今日要命丧黄泉。想到此,他抱头号啕大哭……
“好,办得好,两条人命,够他受的。”何长利大加赞赏地对辛碧君又道,“哎呀……呀! 我真不知那世修来的福,娶了这般貌美、年轻、才华绝世的夫人,让我只想拿心相顷。”
“去你的,看你嘴甜的。关键是下一步,是你……”她用手擢他的额头。
何长利信心百倍:“是呀,该是我出山的时候了。”
于是何长利在沈强、刘二地陪同下,向关押常浩的公安局而去。
常浩坐毕,把两手连同手铐摊在桌子上,对着何长利蔑视地笑:“我知道,你天生就是一个幸灾乐祸的东西,今天想找我讨个乐子,穷开心吧。”常浩把耳朵侧过去,“好啊,我就满足你这个要求,洗耳恭听。”
“看你,”何长利故作可怜的样子,“什么时候了,还与我较劲。今天我不为别的,就为救你,才来的。”
常浩看他一本正经的坐在自己面前,说着貌似一本正经的话,不免咧嘴道:“救我,恐怕是落井下石吧,你何长利这一辈子只让别人救,从来没有菩萨心肠救别人。”
何长利一拍桌子,掷地有声的说:“错,大错,特错。以前我没有能力,所以救不了别人。现在,我在宇海乃至全国四通八达,没有做不来的事,所以才想救你。以前你帮我和我女儿许多事,现在,文州疯了,景明又失去了孩子,我不救你,等谁来救。说实话,你出了这事,我夜夜睡不着啊,总是想起你们为我家修房子,农忙时,在地里帮我家干活……”说着,流出一串眼泪。
常浩看到他这副贼样,心里油然而烦:“大丈夫死则死尔,不用你假惺惺的泪水来作践我。”
何长利心想,这小子实在是命贱,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看来,必须抓住他致命的弱点,方能成事。便收起眼泪,信誓旦旦的道:“好,一切可以不说,但我要申明两点:一、你哥文州出事与我无关,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点谎言,天诛地灭,暴尸淫沟。二、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生命。以前,你姐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人只能在地球上活一回,草木一秋,还要结实;人生一世,岂能虚度!像我,被人家斗地主斗了几十年,终于没有死,五十岁白手起家,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像你大哥,虽然现在疯了,但他却在宇海顶天立地,做出不朽的事业,万人崇敬。你呢,你做了些什么?刚刚从村子里走出,还未干,就被人枪毙了,可惜呀……可怜,我不是可怜你这个人,我是可怜你一身的才华,就要长埋于地下,活的毫无意义,死的更无价值。”
何长利看他的眼神,晓得自己的话已打入他那封闭的闸门,进入了他的思维深处,便主动递给他烟,为他点上。此时,常浩的脑子里正激烈地矛盾着。
“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美好的事情,你享受真正高质量的生活吗?你真正享受过沐浴在阳光里健康与快乐吗?”何长利趁他犹豫不决时,添油加醋地又道。
“我在青天白日下,亲手打死两条人命,你以为会有办法把我救出?”常浩终于动心,注视着何长利问。
何长利大笑,显得不足为道的说:“这事,换了谁,都没有可能;但在我,只消打几个电话,扔点钱,就办得妥妥当当。你要晓得,今日的何叔,已不再是昔日逮鸡杀狗的何叔。”
说着,何长利伸出手,常浩的手不由自主地慢慢伸过去,握在一起。何长利哈哈笑道:“蛰伏多年的巨龙终于出世了!……”
景明正从石市长办公室里走出,这几日为常浩的事费尽脑汁,刚刚有点希望,所以走出办公大楼,仰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紧锁的眉头开始慢慢舒展,沉陷干枯的眼睛里有了一点神色。的确,这些天接连发生的事,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面对老婆伤心欲绝的样子,自己心上又浇了一层冰;闭眼欲睡,大哥疯疯癫癫的样子又总在眼前跳个不停;即使进入梦乡,时而梦见儿子,时而梦见大哥,甚至梦到三哥常浩被枪毙的样子。如此这般的日夜受煎熬,如若不是他的坚定信念一直支撑着他这风雨飘摇的躯体,恐怕他早崩溃到生命的尽头。他用手指轻轻顺了自己的头发几下,点了一支烟,深深吸着。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当前最关紧要的是调节自己的情绪和精神状态,否则,不但自己承受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并且在处理工作和事情上,会经常失去理智,甚至走到极端。在以前,他常听大哥说:人最大的动力来自于时刻调节自己的情绪和精神状态。于是他决定,今天下午带着妻子找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决定了,便扔下烟蒂,快步走向轿车。突然一辆白色轿车嘎然而止,车上跳下阿虎来:“景总,常浩哥的事,你不必着急,他已经出狱了。”
“什么?”景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意识里,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就是万幸之中的万幸,毕竟他连杀两条人命,又是镇上的企业家,在当地影响甚大。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阿虎瞪着说说的眼睛,肯定的说。
“真的。”景明双手抓住阿虎的两臂,喜上眉梢,脸上一直绷紧的肌肉全部放松开,“他在哪里?你怎么没与他一起来?”
“他……他在东亚集团。”阿虎说的很谨慎。
这些天,头一次展现在景明脸上的笑容,如过眼云烟,立刻消失。他点了一支烟,眉头紧皱,问:“是何长利把他弄出来的?”
阿虎低着头,点头称是。
景明毫无表情地钻进轿车,好一阵,慢慢回头又对阿虎道:“这几天,你一定把李总找回来,他没有生活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