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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解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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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同意这么做!”姬念念第一次大声和裴衍说话,站在门口,拦住一身赤蓝衣衫的裴衍,双臂笔直,寸步不让。

    裴衍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姬念念在生气,一向进退有礼的名门典范,踮起脚尖,吼出了声,无时无刻不捏在自己手里的绣帕,掉在脚底下,清晰印着脚印。

    “念念,”裴衍可以面对坦然面对生死,可是对挚友的反对,却无可奈何,他同姬念念说了千百遍,“我这是为你们好。”

    “可是,”姬念念咬唇,一双眼睛溜溜瞪着裴衍,眼眶里的泪水打转,就是倔强的不肯掉下来,“你没问过蕴儿的意见,蕴儿她不想离开此处。”

    裴衍偏头错过姬念念质问的眼神,打定主意要将计划进行到底,

    “念念,这事由不得你做主,也由不得蕴儿做主,京城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一切,尽快回去,王爷还在家里等你。”

    裴衍苦口婆心,河南府的局势变幻莫测,现在敌在暗,他们在明,能出一个化外人,就能出第二个。

    他在河南道势力范围不大,闻喜老家又联系不上,河南府官场弯弯绕绕,敖经略使是个庸人,凌良弼表面看起来是个君子,某些细枝末节上却行为怪异,都不可信,他们在这孤立无援。

    小小的司录参军都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长孙蕴受伤,姬念念虽有些智谋,但总归担不起大局,万一他将来掌控不住局面,现在送她们俩回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事情出来之前,早已写信告知太子,太子殿下亦同意了将二人送回去,有太子府属幕,加上裴家权势,皇上一心护着,回京城至多被罚禁足。

    丫鬟们不敢接近,统统退到十步之外,装聋作哑,不敢知道主子们争论的内容。

    “不行,”姬念念仗着裴衍不敢动她,仰脸和裴衍挣个道理,“蕴儿她现在昏迷不醒,怎么受得了舟车劳顿,况且此去京城,必定调派人手护送,我们本来带的人就不多,兵分两路,那一路遇上意外,都有巨大危险。”

    草稿在自己心里打了千百遍,姬念念这话说出来格外顺,今天一早,天还没亮,裴衍就想带人走,被姬念念用理由支开了,裴衍心里知道姬念念是不想让他带走蕴儿,觉得自己来得突然,便自行回去半日,给两人准备的时间。

    半日里,姬念念拉着长孙蕴的手不知道怎么办,向诸天神佛求了个遍,只求蕴儿能快点醒过来。

    姬念念足够了解长孙蕴,从长孙蕴听见裴衍有危险,单枪匹马,不顾一切往外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蕴儿把裴衍看得比命重要,若让蕴儿亲自来选,就算是那些大臣的吐沫星子砸死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裴衍。

    外人评价长孙蕴,有大胆的,首先会来上一句:十世修得碧波断,来世化作庆宁君。

    庆州和宁州是蕴儿的封地,食邑万户,和亲王同尊,论其地位,皇帝的亲儿子见了,还要同她行礼。皇帝宠爱,泼天富贵权势,人人艳羡,又人人诋毁。

    所谓高处不胜寒,小小年纪,身居高位,多少人嫉妒,多少人在暗处盯着她,不过是当街抛了个绣球,就被御史台的人参一本女德失修,失了公主仪态,就连荧惑星闪烁,也要往她身上推。

    皇帝再宠她,挡不了时时刻刻的污言秽语,也弥补不了失去亲生父母的亲情,皇帝先有家天下,后是自己儿子的长辈,最后才是她舅舅。

    可裴衍对她不一样,小时候一句玩笑话,长孙蕴到现在都相信,裴衍和她早晚是一家人。

    裴衍还想说什么,被姬念念一句话轻飘飘的噎了回去:

    “裴衍,你知道的,强行送蕴儿回去,她半道上醒来,还是会回来。”

    在裴衍他们到河南府之后,太子那边就来了信,是圣上派人追回长孙蕴的人马,一路追踪,跟到了许州。在他的计划里,为了长孙蕴的安慰,就算是绑着,也要把长孙蕴圈到京城保护起来。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如此糊涂,依蕴儿的性格,她坚持的想法,定要想发设法实现,牢笼管得了她一时,管不了她一世,倘若真的关她到赈灾事情解决,凭她翻墙入院,如臂指使的能力,根本不可能。

    静待裴衍沉默,姬念念以为自己抓住了裴衍的死穴,正要放松,却听裴衍深吸一口气,依旧不松口:

    “念念,不论如何,我会让你们平安如实到达京城。”

    姬念念不敢相信,裴衍竟如此决绝,思前想后,并不是裴衍平时行事的风格,三人同生死共患难,过命的交情,除非情不得已,否则裴衍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现在的裴衍,眉间忧色溢出,姬念念直觉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司录参军府两位主人身死,其他仆从一问三不知,相关官员也都连夜提审,口径出奇的一致,咬死没有来往。

    书信往来,有用的信息,早就被听到风吹草动的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其余只有平常亲人问候,公事安排。

    长孙蕴衣冠穿戴完整,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门口,直接点出姬念念摸不到的怀疑点:

    “裴衍,你是不是要追查金银案?”

    日思夜想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裴衍沉寂的眼睛迸发出一丝流光溢彩,巨大的惊喜带着错愕:

    “蕴儿。”

    长孙蕴脸上没了往日的光彩,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只是冰冷冷的礼仪,步步生莲,也有了别家的弱柳扶风姿态。

    如今长孙蕴像个玉做的人儿,姬念念唯恐她这哪一步走出个差错来,再把自己摔了,自己个疾跑来到长孙蕴面前搀扶,裴衍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长孙蕴面前,想扶,被正在气头上的姬念念一手拍开。

    这一扶,感觉面前的小人没一点重量,姬念念心疼:

    “蕴儿,怎么跑出来了,不在屋里多休息?御医说,你这一下伤了根基,如不妥善休养,恐怕以后手臂上会留下病根。”

    裴衍蜷缩着手,想起来长孙蕴前日昏倒的情形,他本在房里静静等着,想好了见到长孙蕴以后说的每一句话,练武场上人多嘴杂,他能说的有限。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百无禁忌,畅所欲言,他幻想着,他的蕴儿,应当是意气风发的回来,亲手将用柔情包裹的燕盏送到他手上。

    他知道蕴儿第一次为惩奸除恶杀人,心里害怕,偏偏爱面子,不敢同自己说,若是他先开口,应当先同她说,蕴儿做得好,是闺中女子典范。

    其次,蕴儿又惊又俱,辛苦劳累一整天,他前天用两个包子作为交换,换了一孩子手上的玲珑锁,这玩意儿新奇,是民间流行的巧扣,宫中应当没人见过,他将这小东西给了蕴儿,下次再无聊,短暂地忘记伤心事也是好的。

    最后,蕴儿喜欢红色,他寻见了一处绸缎庄,看见各式各样的精美绸缎,虽不及宫中衣裳华丽精美,但胜在花纹好看、布料上等,买来做衣服也是极好的。

    他就这么等着。

    等到到斜阳残血、暮色西沉、星光明亮。

    等到下人来禀报,贵人晕倒在门口。

    等到他匆匆赶去,一盆盆血从房间里端出。

    等到御医告诉他,公主手臂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强行使用无力,恐怕左臂会留下病根,以后冬天潮湿,会疼痛不止。

    原来,他白天拉住他的时候,蕴儿的衣服上已经沁出鲜血,那时候他以为,那是被别人溅上的,只是赭红色的衣服,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鲜血,都不会显现出来。

    天上的月亮越来越远,他在房门外赔了长孙蕴半宿,他在想,怪不得,怪不得那件衣服明明前几天,还被蕴儿嫌弃款式过时了,今日还是被她穿在了身上。

    身前的伤口连着心脏,疼到麻木。

    裴衍自责内疚,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主持大局,盼着她长大,千回百转,他才明白,长孙蕴如何并不重要,他心之所向,是长孙蕴平安健康,欢喜快乐。

    那样并不鲜活的表情再次出现在长孙蕴脸上时,裴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错开长孙蕴询问的眼神,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感情起伏:

    “蕴儿,我已经和太子殿下商量过,今日你便和念念启程回京。”

    长孙蕴的嘴唇毫无血色,随着嗓子左右牵扯,长孙蕴没想到刚醒来等待自己的是如此命运,她不理解,问:“为什么?”

    “这里不安全,我不能再让你们受伤了。”裴衍鼓起勇气直视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眸,实话实说。

    “可是裴衍,”长孙蕴走上前去,衣裳挨着裴衍的衣角,目光落在裴衍腰间挂着的配饰,吐出本该是撒娇的话语:“我想留在这。”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长孙蕴代替了原本姬念念的位置,姬念念落于长孙蕴身后,不知道该劝哪一方。

    这样的氛围让人压抑,姬念念自己也在做巨大的思想斗争,在心里计较得失,要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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