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孙蕴趴在地上睡着被黄丹叫醒，长孙蕴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舒服，挣扎着想起身，却因为长时间跪着膝盖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又摔了下来。
这一摔倒是没有感觉到疼，只是长孙蕴清醒了些，环顾了四周抬头看见了不知站在自己面前多久的帝王。
身体已经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一把扑到了皇帝舅舅身上，嘴上嘟囔着：“皇帝舅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黄丹跪在一旁眼角抽筋，可惜长孙蕴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瞧见，黄丹只好自己把头埋的更低一些。
皇帝被长孙蕴一个猛扑，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想到小丫头在这睡得挺安逸，完全没有把弹劾她的奏折放在眼里。
姬承乾装作清了清喉咙，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宠的太狠了。
长孙蕴手肘磕到了地上，反应了两秒才清醒过来，赶紧整理好仪态，恢复之前笔直的跪姿，规规矩矩的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姬成乾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快速了瞟了一眼没有抬头的长孙蕴随后答了一句：“酉时了。”
长孙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皇帝大抵觉得有些挂不住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架随意抽出一本书，不知翻到哪一页，略有些烦躁将书又放回书架，踱至长孙蕴面前问道：“蕴儿，你可有话说？”
长孙蕴依然低着头不答话。
姬承乾以为她只是再跟自己赌气，也不等他答话，自顾自地说道：
“蕴儿身为我朝的公主，大庭广众之下鞭笞奴仆，还与朝廷命官起了争执，实在是有些任性了。朕从小就教给你公主应该有公主的礼仪，教习的礼法都学到哪了？”
姬成乾说完觉得应该停顿一下给长孙蕴一个辩白的机会，可是自己走了好几步都不见长孙蕴有所动作。
黄丹在一旁替长孙蕴着急便想着贴近靠近一二，这才发现自己家主子竟然挂着口水又睡着了，黄丹趁着姬成乾转身的空隙悄悄揪了揪长孙蕴的衣服。
长孙蕴终于睁开了眼，以为黄丹要扶自己起来，伸手要去拉，拉了个寂寞，又差一点向地面摔去，终于在一番惊吓中彻底清醒了过来，用口型询问旁边装聋作哑的刘公公：“什么？”
刘公公眼观于鼻，耳观于心，动也不敢动。
一直在关注地上情况的姬成乾认命的闭了闭眼，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过，昨日之事朕已经调查清楚了，念在你是初犯，就不多计较了，罚你半个月俸禄，算是给裴侍郎的补偿，改日上裴府亲自登门道歉。”
“谨遵圣旨。”地上的人满口答应。
裴侍郎？昨日那个小木雕？
等她哪日找裴衍玩耍的时候，顺便上门给小木雕道个歉就好了，这事也不是没干过。
长孙蕴早知道是这样，旁边的黄丹和刘公公都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旁边的宫女把地上铺的好几层棉团撤了下去换上铺着动物皮毛的凳子。
姬成乾看着面前行动不便的长孙蕴又是一阵心疼，派了刘公公去请太医。
刘公公还没有出门迎面撞上了拿着圣旨风尘仆仆走来的太子。
太子爷见刘公公从房里出来对守在房门外的太监说去请太医，以为是长孙蕴出了什么事情，不顾小太监的阻拦闯进了御书房，直直碰上了站在长孙蕴身边低头询问的皇帝以及坐在椅子上揉腿困得不行的长孙蕴。
太子爷当时就觉得这小公主不是小公主而是辄宫上下的祖宗，哪个人都得放在心尖尖上宠着。
见太子走来，长孙蕴朝他甜甜地招了招手，“太子哥哥。”
姬成乾才发现太子的到来，转过去低声呵斥：“太子来了，门口的奴才也不知道禀报一声，越发没有规矩了，各自去领五板子长长记性。”
太子不禁苦笑，果然到了自己这就只有苛责，罚了没有阻拦了自己的奴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太子无召不得擅入御书房。
跪在地上请安的太子偷偷地看向长孙蕴，想要长孙蕴帮外面那些奴才求情，好在这个时候的长孙蕴准确的接受到信息，眨眨眼表示没问题。
太子跪在地上请罪：“是儿臣听闻蕴儿下午一直在御书房跪着，刚才又见刘公公慌忙出门以为是蕴儿出了什么事，这才着急失了体统，还望父皇开恩，饶了那些奴才。”
“心急出错，太子哥哥都是担心蕴儿，皇帝舅舅你就饶了外面那些人吧！”长孙蕴惯用的伎俩扯着面前男人的衣服撒娇，姬成乾也一贯拿长孙蕴没办法，可这次似乎不太管用。
姬成乾没有妥协，抬手止住了长孙蕴后面的话，一字一字的咬的更重了些：“错了就是错了，既然坏了规矩就要罚。”
长孙蕴有些噎住了，看向太子的眼神多了几分委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对太子过于严苛。
太子没想到长孙蕴的求情也没有起到作用，无话可说只能叩谢圣恩。
姬成乾走向书案旁坐在椅子上，握着刚才扔下的书抬眼问：“太子捏着圣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太子俯身侧耳，头上的玳瑁随着动作轻微地摇晃：“儿臣不敢，只是有些细节问题想要向父皇请教。黄河大水，受灾的首当其冲就是河南道，都机府只是有所波及，按理说应该是河南的难民数量最大更难治理才对，而父皇的圣旨却只命我赈灾巡查都机，这是为何？”
“都机虽说受害不大，但是河南道汴州宋州以西难民大规模向西迁徙，都机那点小地方总不能指望从其他再从其他地方调粮来，太慢！灾民等不起。都机府虽然离河南府较近，但是河南府也只能先解决自己管辖的区域，无暇他顾。都机府又不似河南府良储丰富，今日来报已经开始出现动乱现象。还有···”姬成乾看了看长孙蕴倒映在屏风上的剪影，“暗探回报，在许州发现了异族的身影。”
“父皇是觉得……有人想趁乱挑起战争？儿臣知道了，此行儿臣会直奔许州。”
太子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异族一直都是眼前这位皇帝的心头大患，眼下异族竟然出现在中原地带，这样他如何坐得住。
“不必打草惊蛇，你的仪仗会光明正大的进许州，过几日朕会派人将你护送回洛阳，裴衍留在许州，等许州形式稍微明确朕再命人将你接回许州。”
“裴衍？父皇不是对裴家有？”太子听到裴衍有些震惊，想问出来却被姬成乾的眼神威压打断。
“裴家暂时还能用。”
“那蕴儿知道吗？”
姬成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对着长孙蕴的剪影说道：“她暂时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你带着裴衍后日就出发，我明日找个由头打发了她，等你们走出百里，就算她知道了也无计可施了。”
“是。”太子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又将它往里塞了塞。
屏风这头的长孙蕴完全不知道他们父子两打的什么算盘，只是盯着面前粉彩百花茶盏里漂浮的茶叶想着裴府的守卫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一拨。
早朝上，言官对着裴衍更是没有嘴下留情。
漫天口水落下，换个人，都被砸的抬不起头来，裴衍倒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照单全收。
下了早朝以后，裴衍在大门口不紧不慢地等着，雪又落了薄薄一层，才见太子车驾。
两人默契没有言语出了永乐门，直奔东宫。
今早陛下还在为洪大人一事发火，户部的人又上报说都畿府、河南道发了洪水，两方百姓死伤惨重，请批圣上派人前往赈灾。
圣上仁德，这会儿字回过不忍百姓受苦，下令刑部全面协助大理寺查办添茶税一案，暂时停了长宁王的一切职位。
大理寺卿王兴仁王大人为人偏执，执掌大理寺以来，盛行严刑拷打之风，虽少了很多冤假错案，但也枉杀多条人命，百姓多有怨苦之声。
洪小姐被暂时被安排在京郊，一时半会儿，王大人查不过来，可时间久了，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
人是救下了，去处又是一大难题。
裴衍提议：“洪大人常年居住在衢州，近几日才到京都，洪小姐又常年掩面，知道她相貌的不多。不怕被人认出来，只怕有人见到生面孔会起疑心。”
“按你说，你该如何？”太子问。
东宫的书房不比御书房，但也足够宽敞，此时书房里只有他二人，皑皑白雪堆砌在琉璃瓦放上，像是一层罩子，裴衍盯着窗外一只落脚的画梅发了呆，浅红的爪子，绿色的羽毛，走路一步一点头，惹人欢喜，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家笼子里跑出来的。
直到画梅飞走好一会儿，回神下意识地往后看，太子认真地看着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见到他走神没有责怪。
裴衍将眼神从远处收回来，端起手边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送去京郊佛寺。”
太子轻轻摇头，没有立马否决，但也没同意：
“这法子太过冒险，这几年父皇对很喜欢护国寺，每年都要亲自去寺里祈福，若是碰到了，该如何？”
“不止这些，这城里的王公大臣，夫人小姐，争相竞仿父皇和母后，万一碰上个与洪大人家正好熟识的，岂不麻烦。护国寺里人多嘴杂，又如何保证洪小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