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李梅时一听宋杭来了,立刻拉住冯粟粟的手:“他来了,他来了!”
夫人笑道:“女儿啊,一会儿见了宋将军,可不能像现在这么不稳重。”
李梅时大惊:“我不见他!”
“那怎么行?人家宋将军可是专程来看望你的。”
“母亲!我真的不能见他,你帮我回了吧。”
夫人笑笑,走了。
李梅时看着她走出门去,收起心里被抛弃的感觉,转向冯粟粟,道:“粟粟,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害怕。”
粟粟也笑:“可是宋将军想见你,我去了,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不会。”就是想你打扰我们。
李梅时挽着冯粟粟的胳膊,跟在夫人后面,来到前厅,在看见宋杭的一刹那,她放开冯粟粟就要跑,被冯粟粟一把拽住,把她硬推到宋杭面前。
冯粟粟和夫人就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两人整齐地退到一边,互相看看,夫人指指门外,冯粟粟笑着点点头,她们好像表演了一出哑剧,然后拉着手一起退场。
李梅时转身欲追,想喊她们又不敢,只听身后宋杭道:
“梅时,我来看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李梅时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吓得肩膀一怂,努力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不敢转身,道:“没,没有啊。”
“那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行吗?”李梅时根据宋杭的声音判断,他往前走了几步,距离自己更近了,只感觉后背像有条蛇爬过。
李梅时不敢说“不行”,握紧拳头,迅速给自己加油鼓劲三次之后,才慢慢地转过去去。她还是不敢看他,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从下往上挪动视线。
宋杭今天穿了身藕色的衣服,头发也放下来了,他脸上带着笑,容易让人联想到粉色的毛绒玩偶。李梅时见他穿的这身衣服,只觉杀气外露,逐渐向上看去,见他头发是散下来的,心里更是害怕,又看见他脖子上有一圈勒痕,已经吓得要尖叫出声,心想他这个角色为什么要设定成喜欢平平无奇的自己。
她瞟了那勒痕一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但宋杭还是看到了,他忙拉了拉衣襟,发现遮不住,尴尬地笑道:“对不起,我忘了。”
“没事,”李梅时眼睛看着别处,“我不歧视别人的喜好,只,只要不影响其他人就行。”
她本想故意把“其他人”三个字咬得很重,可是话说出口的时候又没了勇气,说得轻飘飘的,像在请求,在征求他的同意。她知道宋杭在看自己,因此更加不敢去看他。
“对不起,”宋杭又道,“我本不想来的,可,可我还是来了。”
废话,李梅时心想,你跟我解释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别来啊。
“你的伤,已经好了?”
“好了,好了。”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李梅时还是不敢看他。沉默像个鼓胀的气球,李梅时真担心这气球会突然炸开。她决心必须看宋杭一眼,至少看一眼,顺便观察一下他的表情。若是一直不看他,惹他生气了……她不敢去想后果。
李梅时再次把目光一点点往上挪,这下终于看到了宋杭的下巴,再往上挪,就看见一张好看的、微笑的嘴。她心里一惊,就看到了宋杭的全脸。
对方没在看她。他半转着脸,在打量屋里的挂画、屏风、茶几,目光从上一寸一寸地往下移。他是很好看的,李梅时这么认为,她感觉他的脸像是有某种魔力,她看着他的脸的时候,都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宋杭也调转目光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甫一相触就迅速各自移开,轻快而迅速,于是他们又回到刚才谁也不看谁的尴尬局面。
李梅时心脏还在狂跳,但已经不想方才一样害怕,对方的目光中有着出乎她意料的温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好像还有点难为情。
之前三天两头告白的时候也没见他不好意思,李梅时想,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换了种追求方式?那他之前都是在表演吗?就像现在一样?
李梅时的脖子后面又开始发冷。
她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演戏,便又鼓足勇气看他,不是一下子看向他,而是像前面两次一样,目光从下往上慢慢移,只不过这次的速度要快一些,但也只是快一些而已。
又看到了脖子上的勒痕,然后是下巴、嘴唇、高挺的鼻子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的笑甚至有点憨厚。
装的,李梅时想,肯定是装的,扮猪吃老虎,她皱眉,可我不是老虎。
宋杭见她皱眉,忙道:“伤口疼吗?”
李梅时不明白,刚才不是问过了,怎么又提伤口的事?
“不疼。”
“那就好。”
再这么站着互相看也不是个办法,夫人还不出来,李梅时往旁边看了一眼,指着椅子道:
“坐吧。”
“好。”
两张太师椅,和学校校长室里的很像,中间摆了个小茶几,宋杭刚才看的那个,虽然小,好歹是个遮挡。李梅时坐下来,胳膊靠在茶几上,觉得别扭,又收回来放在腿上。
她开口道:“今天的……天气挺好啊。”
“好。”
李梅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聊。她往茶几上看去,忙道:“你喝茶吗?”
“你”字出口,觉得过于亲昵,音发到一半弱下去,像是欲言又止。
“不必麻烦了。”
李梅时立刻放下手,像被虫子咬了一口。
“我马上就走了。”
李梅时听见“走”字,心里的喜悦弥漫开来,忙抿抿嘴,担心被自己的嘴角出卖。
宋杭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垂了垂眼,自怜一样笑笑,又抬起头看她。
李梅时紧张地想话题,却再没有话可说。说了马上就走,可还是不走,她也不敢出声请他走,恨夫人和冯粟粟怎么就把自己留在这儿。他终于起身,她松了口气。
“我去叫夫人。”
“不必了,”宋杭道,“我又不是来看她的。”
李梅时看向宋杭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往门外走。她心想至少今天是安全了。宋杭前脚刚走,夫人和冯粟粟后脚就出来了。
“这么快就走了?”
李梅时不想理她,阴恻恻地看了冯粟粟一眼,后者急忙推卸责任:“是伯母把我拽走的!”夫人也打圆场:“这不是给你们两个创造独处的机会嘛。”
李梅时绕过她们两个人:“一路顺风,我就不送你了,母亲,今天请别打扰我,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自会出来。”
夫人看着李梅时的背影,犯愁道:“她就是太害羞了,你看看,我们好心躲起来,她还记恨上我们了。”
李梅时爬进行李箱,嫌里面太硬,又往里扔了个枕头。她刚从里面把行李箱合上,冯粟粟和夫人就进来了。
只听夫人对冯粟粟道:“梅时也真是的,说不送,就真不来送你了。”
“不妨事的,伯母。”
“以后常来玩儿啊。”
“哎。”
冯粟粟快走几步来到箱前,轻轻敲了敲:“梅时,你已经在里面了吗?”
李梅时也敲敲箱盖。
“那我先从外面把箱子锁上了。”
箱上落了锁,很快又听见脚步声,接着就是搬运行李箱的声音,李梅时听见冯粟粟说话。
“这个箱子搬到我车里吧,当心些,里面装的东西很贵重,别磕坏了。”
李梅时只觉身下一空,箱子就被抬起来了,她紧闭着嘴生怕出声。两个搬行李的像抬轿子一样把装有李梅时的箱子往外抬。
行李都装上车捆扎好了,装着李梅时的箱子也稳稳地放下了,李梅时又听见夫人和冯粟粟的声音,接着就听冯粟粟进了马车,和夫人道别。
车子一动,李梅时立刻就难受起来,这箱子里又闷,她又是躺着,很快就晕车了。
“梅时,”冯粟粟敲敲箱子,“我现在放你出来。”
李梅时忙从里面也敲了两下。紧接着她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锁开了,她怕自己从里面往外推会伤到冯粟粟,只得耐着性子等冯粟粟把箱子打开。箱子开了一条缝,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李梅时眯起了眼睛,周围的空气霎时清新了许多。
“你还好吧?”
“不太好,”李梅时道,“想吐。”
“现在我们刚出了李府,能再忍一会儿吗?”
李梅时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想吐的感觉缓解了一点,点了点头。
她们把箱子关上、立起来放到一边,这么一活动,李梅时又一阵眩晕,赶忙坐回去耸起肩膀。她晕车的时候不想舒展身体,只想缩着,恨不能缩成一个球,但因为马车里位置有限,这种动作不可能实现,所以她只能尽量缩肩膀和脖子,腿也往身下缩。
冯粟粟不晕车,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便问道:“梅时,你冷吗?”
李梅时微微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晕车。”
“晕车这么难受啊?”
李梅时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努力幻想自己正在凝固成一座坚硬的、不会晕车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