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粟粟?你怎么来了?”
冯粟粟热泪盈眶地走进来,伸开双臂就要往李梅时身上扑,被苜蓿及时拦住。
“我在家无聊,想来找你玩,结果刚来就听说你被歹人给刺了一刀,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李梅时见苜蓿和冯粟粟都对自己这么关心,觉得很感动。虽然她猜测这次受伤肯定是作者安排的,其他角色只是按照剧情做出反应,可她心里还是很温暖。
李梅时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冯粟粟也在李府陪了她半个月。被刺时的疼非常真实,伤口开始恢复后发痒也让她很烦躁。她不能下床走动,只能整天躺着,这又让她想起穿书前自己瘫痪在床的时候,她又开始担心自己可能站不起来,觉得苜蓿和冯粟粟,还有整个李府的人都在骗她,越发急着想下地活动。
她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和冯粟粟聊天之后,就是和苜蓿聊天。李老爷自始至终就没出现过,大概是作者把他给忘了。夫人也只来了几次,泪眼婆娑地嘱咐了几句,都没坐一坐就走了。在李梅时的逼问下,苜蓿才告诉她,她这次能保住命,实在是撞了大运,大夫说她差点就救不过来了。
李梅时有大把时间,没人跟她聊天的时候,她就自己想死亡的问题。苜蓿说她差点就死了,她总不太信,觉得这是作者为了让情节显得更惊险,其实不会死的——她死不死都是作者一句话的事,何况还是阑尾炎发作中途被强盗刺了一刀正好手术这么巧。但如果作者中途想换女主角,真的把这个角色给写死了呢?或许这个角色本来就不是女主角?而是就像自己以前猜测的一样,只是个背景板配角?现在故事主线还没展开,一切都在铺垫中?
她皱着眉继续想,如果自己是主角,那么最后会怎么样呢?小说会怎样结束?结束后她会去哪里?言情小说到了男女主在一起后也就要结束了,那对她来说,难道是自己和宋杭在一起之后,故事就完结了?故事完结之后自己会去哪里?就直接死了吗?
那如果自己一直不跟宋杭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可是,能吗?真的可以违抗作者的意志不和男主角结婚吗?
李梅时躺在床上瞎想,每个问题的末尾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现在就死了,她还真挺舍不得。虽然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也不说多顺,但总归是活着。李梅时长叹一声,刚想翻个身,记起来腹部的伤口,便只活动了一下胳膊。反正死后意识全无,也无所谓舍得舍不得,别想了。
正想着,坐在一旁的冯粟粟又绣完一块手帕,兴冲冲拿过来,给李梅时看。冯粟粟虽然有点吵,但却是真心来陪她,李梅时虽然不是做什么都要朋友陪的人,现在受了伤,心理难免比平时脆弱、敏感一些,她一个人的时候又总喜欢瞎想,有冯粟粟陪着她,她不至于一直想死啊活啊的终极问题,刺绣、花草和其他轻飘飘的琐事占去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她也乐得如此。
“我若是死了,也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天色黑下来,李梅时比白天的时候更敏感,幻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关心自己的人会怎样,想着想着,竟然把自己感动哭了。
宋杭一次也没来看她,她也不怪他。宋杭这个角色真可谓是李梅时遇到的所有角色里面塑造得最不像人、最不成功的一个了。平时见面就告白,之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去忙他自己的事,对她也不关心,说得那么深情,结果李梅时受伤差点死了,他竟然不知道来看一看。
“可是不应该啊。”李梅时奇怪,自己受伤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宋杭为什么不来呢?她现在卧床不能起身,正是心理脆弱需要关心的时候,哪怕是他来看自己,她也是不会反感的啊,为什么他不来呢?
想来想去,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李梅时便装作随意地向冯粟粟打听宋杭的消息。
“不知道啊,许是圣上派他打仗去了?苜蓿,你最近在街上听到过宋将军的事吗?”
“没有,还是以前那两样说法。”
看来是去打仗了,可这剧情安排真的挺奇怪。李梅时又转念一想,兴许这是作者要让主角之间产生误会,后期好闹矛盾,决心不让作者得逞。
“他不来正好,他来我也不见。”
“小姐,”苜蓿道,“你很讨厌宋将军吗?”
李梅时尚未开口,冯粟粟嘴快,忙道:“苜蓿啊,我跟你说,那个宋将军他去我们学校的时候啊,三天两头地骚扰我们梅时,躲都躲不过。梅时和赵明殊情投意合,宋将军气不过,总想着拆散他们……”
“我什么时候和赵明殊情投意合?”
“梅时,你就承认吧,不用害怕宋将军。”
“我不怕他啊。”
“赵同学是不是被宋将军给逼走的?你收下了貔貅挂坠,一定是和赵同学约好了过阵子再见面吧?”
李梅时实在佩服冯粟粟的想象力,她已经否认了无数次自己不喜欢赵明殊,但她越是否认,冯粟粟就越认为她喜欢。
“那貔貅挂坠是个叫赵明殊给的?”苜蓿问。
“是啊是啊,多亏了这挂坠,救了梅时一命呢。就是可惜被强盗给夺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小姐喜欢那个叫赵明殊的?”
“我不——”
“是啊,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啊!可是宋将军硬生生要拆散他们。”
苜蓿看了李梅时一会儿,突然伸出手碰了碰李梅时的肩膀。
“小姐好好养伤。”
“苜蓿,你不用同情我啊,事情不是像粟粟说的那样……”
粟粟和苜蓿哪里都好,就是不听人说话。她们两个出去后,李梅时烦闷地躺在床上,没有人理解她,她有点孤独。苜蓿是很好的,可是话少,对周围事都不怎么关心,她最近常陪着自己,大概是出于愧疚,觉得出去一趟害自己被刺,心里过意不过。粟粟呢,当然也是很好的,可之前因为误会,李梅时被她伤过一次,和好之后,虽然看起来又是好朋友了,李梅时却不敢再交出全部的真心,总是留个心眼防着她,不想什么事都告诉她,担心以后再有她们两个决裂的情节。决裂太伤感情了,但只要她不投入过多的感情,决裂之后也不至于很久缓不过来。
李梅时一下子觉得很累,人际关系总是这么烦人,所有人都在一张纠缠不清的网里,牵一发而动全身,顾及这顾及那的,太惨了。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在等着自己,若是作者写角色受伤写得很顺手,觉得每隔几个章节就让她伤一次,她可吃不消啊。
窗外突然响起的“噗啦噗啦”的声音吓了李梅时一跳,扭头看去,原来是只飞蛾被灯光吸引,扇着翅膀想要进来。她看着飞蛾,觉得它也可怜。飞蛾扑火,对自己正向着死亡飞毫不知情。
太惨了,李梅时拿手遮了额头。
可是能下地活动之后,李梅时的想法就变了。她一旦被允许下床活动后,就绝不在床上多躺,也不像在床上躺着时那么悲观了。她不再去想什么飞蛾扑火身不由己,也不去想粟粟和苜蓿对自己的关心,她只是觉得作者真可恶,心肠真残忍,为了推进情节就安排角色被刺,虽然死不了,可疼也是真的疼啊!李梅时全然忘却了自己以前看小说时最喜欢看的就是主角受伤,因为她的立场已经变了。作为局外人,不管小说里人物的命运多么悲惨,书合上以后,李梅时照旧过自己的人生,可作为故事的亲历者,那些恐惧和伤害都是实打实地发生在她身上,她还是喜欢以前自己那枯燥但安全的生活。
李梅时又恢复了她趋利避害的本能,决心离周围的角色远一些、再远一些。她才不管别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冷漠无情而伤心,都是书中人而已,只要与人接触,就避免不了痛苦。她不,她要一个人潇洒地生活,不需要任何情感的羁绊。
但别人帮了自己的忙,总要表示一下感谢,所以李梅时能下床后,就立刻让苜蓿带她去见了救她的大夫。
医馆不大,病人不少,所以大夫很忙。李梅时一直等到临近中午才见到他。大夫一看见她,也挺热情,李梅时还没开口,他便说道:
“你的手术是个大手术,这才几天,还过来干什么?应该好好休息啊。”
“如果不是您,我这条命就救不回来了,所以特来道谢。”
“不必不必,”大夫摆摆手,“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李梅时撒了个谎,她的伤口现在就在疼,因为站久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天把你送来的人啊,”大夫道,“若是再晚一会儿,我就无能为力了。”
“可惜我不能向他们一一道谢了。”
“你放心,我都替你谢过了。好了,不多说了,快回去吧,注意饮食清淡,别剧烈运动。”
出了医馆,李梅时没再乱逛,径直回了家。她和苜蓿是坐车来的,李梅时晕车,本想走着来,但路太远了,只好坐车。晕乎乎地回到家,刚下车,就听见冯粟粟的声音。
“梅时啊,你要去谢大夫,怎么不叫我一起啊?大清早就走了,害我一直担心你。”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也别担心了。你离家这么久,家里人想必也担心你的,快回家去吧。”
“重要的是你啊,梅时,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快回家去吧,对了,送你一句话,我高中的时候背来写作文用的,语出法国著名哲学家和文学家,法国存在主义哲学代表人物,让·保罗·萨特,著有小说《恶心》、《墙》和《自由之路》等……这些都不重要,你又不用写作文,重要的是他的话——他人即地狱。”
“什么意思?”
“问得好,你自己去领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