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明前夕二三事（三）
沈子桑尚未开口，那领头的弟子已大着胆子接了话：“副门主和这位兄台所说，弟子们怎得听不明白。”
乾无双紧接着道：“就字面意思，应该不难理解的。”
沈子桑看了乾无双一眼，淡淡道：“你们怎么看。”
话音落下，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沈子桑目光一扫，淡淡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又不是在议事堂，不需如此字斟句酌。”
带头的弟子想了想，道：“弟子们是觉着，就是当真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逍遥门的身上，也不至于如此的……”
“明目张胆？”沈子桑截口道。
乾无双忽然道：“那倒不一定。”
那领头的弟子说话前，还是看了沈子桑一眼：“兄台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乾无双笑道：“这怪不怪的，得看那个传言是否为真了。”
沈子桑截口道：“传言？你说的是什么传言？”
乾无双道：“我听说，秦大侠下葬之时，将逍遥门的镇门之宝带入了他的安眠之所。”
沈子桑蹙紧眉头，不说话了。
乾无双瞅了眼那几个逍遥门弟子，看着沈子桑道：“怎么，不是真的？”
沈子桑将目光投向乾无双，道：“什么镇门之宝。”
乾无双自然一怔，道：“什么？”
沈子桑道：“你说镇门之宝。我在问，你说得是什么镇门之宝。”
乾无双眼睛亮了亮，笑道：“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总不会是真的吧。”
那领头的弟子忽然道：“这就是前两年都城中的一则传闻，不是真的。我猜，这位兄台一定是在都城里听到。只是兄台不妨想想，倘若墓中真有什么宝贝，墓地日常怎会只有人打扫，而没有另外保护。适才也说了，我们这几个人，实是因为近日来都城来了不少江湖朋友，才来的。”
沈子桑忽然道：“你说他一定是从都城听到的，莫不是这传言并没有传到都城之外。”
“看样子，沈副门主当真是没听说过”，乾无双截口道。
那领头的弟子瞧了沈子桑一眼，解释道：“过去的几年，门中所遇到的问题，多半都是由顾谷主出面解决的。此事多半也是如此。具体情况弟子就不晓得了，弟子只知道这传言是从都城出现，曾经也传得沸沸扬扬，然后突然有一日，就听不到了。”
“你说的，是现今的江湖第一人，云间谷的谷主，顾间尘”，乾无双道。
弟子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顾谷主。”
沈子桑瞧了乾无双一眼，看似随口道：“既如此，我二人此刻过去祭拜门主，应该是可以的。”
几名弟子无声地互换着目光。
“怎么，有问题”，沈子桑道。
领头的弟子摇摇头，道：“副门主去吧，不过，尽量快点。”
沈子桑看了乾无双一眼，含笑道：“多谢。”
走上朱雀大街，乾无双总算忍不住了：“沈副门主这是打算去哪儿。”
沈子桑浅浅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别的事。”
“问什么”，乾无双眨眨眼，笑道，“镇门之宝？我倒是想问，也得沈副门主肯回答才是。”
沈子桑停下了脚步。
乾无双瞅着沈子桑笑得狡猾，“逍遥门难道没有镇门之宝，我可是知道云间谷有的。”
沈子桑笑了笑，但他也只是笑了笑。
乾无双跟着沉默了半晌，道：“祭拜完之后，我还一直跟着沈副门主，其实是有几件事不明白。也是有件事想和沈副门主谈。”
沈子桑径直道：“你想我助你复仇？”
乾无双目光闪烁，道：“沈副门主很意外？”
“不”，沈子桑淡淡道，“我并不意外。”
“但是？”乾无双截口道。
沈子桑浅浅一笑，道：“但是，你找我帮你，是找错了人了。”
乾无双紧跟着道：“为何？”
沈子桑淡淡道：“你认为我该找她报仇。”
乾无双眯了眯眼，道：“我不明白。”
“没错”，沈子桑顿了顿，解释道，“表面上看，这个江湖之中，似乎没有比我更需要向她复仇的人。”
乾无双截口道：“难道不是嘛！”
沈子桑笑了笑，径直道：“有个词叫做‘众口铄金’，正因为太多的人这么想了，真正的情况才会在世人面前赫然隐藏。”
乾无双凝视着沈子桑，一字字说道：“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自己也不确定。”
沈子桑还未说什么，乾无双已接着道：“若沈副门主确认自己不会找她报仇，一定会直说的。相反，沈副门主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沈子桑笑了笑，道：“若你定要这么理解，我也无能为力。”
乾无双想了想，道：“我想，我明白沈副门主的意思了。”
沈子桑又笑了笑，但他也只是笑了笑而已。
乾无双沉吟道：“我们这也才离开墓地没多久，沈副门主猜，那几个逍遥门的弟子可曾去回报。”
“那是肯定的”，沈子桑淡淡道，“一开始乾兄弟亦在远处观察，想来，并非是对所谓的镇门之宝感兴趣。”
乾无双道：“实不相瞒，我是对沈副门主感兴趣。”
沈子桑道：“也就是说，你猜到我会来。”
乾无双想了想，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是偶然见到了逍遥门对墓地增加武备，一时好奇才在周围徘徊的。”
沈子桑不说话了。
“他们是在等你”，乾无双试探道。
沈子桑沉默了半晌，长长地，吁了口气。
“看样子，我是猜对了”，乾无双道。
沈子桑尚未开口，乾无双已接着道：“若是如此，那沈副门主已在墓地现身的消息肯定是传到秦门主的耳朵里了。”
沈子桑淡淡道：“今日晚些时候，秦门主约了我。就在墓地。”
乾无双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沈子桑也没等他说话，径直接着说道：“乾兄弟应该也猜到了，那埋伏在墓地四周的弟子，十之八九是来对付我的。”
乾无双紧跟着说道：“既如此，沈副门主还要去么。”
沈子桑道：“遇到你之前，我还在迟疑。而现在，不需我迟疑了。”
“我？”乾无双一脸的惊讶。
沈子桑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你！”
乾无双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实在是不太明白。”
沈子桑没有正面回应乾无双的话，而是直接说道：“这件事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乾无双道：“沈副门主说得，是顾间尘顾谷主。”
“不错”，沈子桑缓缓道，“乾兄弟想我助你一臂之力，那兄弟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乾无双紧跟着说道。
沈子桑道：“去传个话，将你在墓地所见告诉他就好。”
乾无双才点点头，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继而自行解释道：“沈副门主果真如江湖传言般看透人心。”
沈子桑笑了笑，道：“多谢乾兄弟，见了顾谷主帮我问他好。”
乾无双四下一扫，笑了：“就交给我吧，只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沈副门主。”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顾间尘随口说着，示意道，“喝杯茶吧，云雾香。”
乾无双接过茶杯，道：“顾谷主让晚辈说，晚辈就说了。”
顾间尘道：“你是怀疑秦大侠墓地内的安排，都是替沈子桑准备得。”
“我就是觉得奇怪”，乾无双道，“那几个逍遥门弟子的诚惶诚恐，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顾间尘截口道：“那小兄弟你呢，是奉师命来祭拜的？”
乾无双摇摇头，道：“在顾谷主面前，晚辈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错，晚辈实是来祭拜秦大侠的。然而，晚辈却不是逍遥门的客人，晚辈乃是逍遥门的仇人。”
顾间尘笑了笑，道：“人在江湖混，谁还没个自己的恩怨情仇呢。你放心，我才不会管那些。”
乾无双眨了眨眼，道：“那现在呢。”
“现在？”顾间尘笑道，“小兄弟的现在，自然是好好休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你就不需要管了。”
乾无双点点头，道：“那……多谢顾谷主了。”
顾间尘抬了抬头，便有人无声出现。
“带这位小兄弟去休息。另外，萧公子回来了吗？”
“回谷主，萧公子出门，尚未返回。谷主需要的话，弟子这就派人去寻。”
“不必”，顾间尘说着，看了乾无双一眼，道，“待他回来，让他来见我便是。”
“谷主这是要出去？”弟子道。
顾间尘道：“办好你自己的事。”
“那弟子先告退了”，弟子连忙低头应道，又悄悄让乾无双使了个眼色。
乾无双又不是第一天走进江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告辞：“那顾谷主，晚辈就先告辞了。”
顾间尘看着乾无双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话分两头。
乾无双这边尚未和顾间尘分别，那边沈子桑却已和秦玉衡见到了面。
提前见到的。
秦玉衡晃了晃手里的篮子，道：“我一猜，沈大哥就走这条路。”
“那是什么”，沈子桑示意道。
秦玉衡笑道：“一些常见的祭品和爹生前最喜欢的茶和酒。”
沈子桑浅浅笑着：“衡儿倒是细心，不像我空着手就来了。”
秦玉衡目光上下一晃，道：“沈大哥也知道，我爹生前是多么的讲究，我只希望，同时备了茶和酒，爹不会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