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欲断魂（二）
顾间尘凝注着秦玉衡，半晌，浅浅一笑，道：“衡儿你是认真想要我的答案么。”
“顾大哥这又想说那个问题了”，秦玉衡一双明眸亮得惊人，嫣然而笑。
顾间尘道：“秦门主心知肚明，一件事归一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秦玉衡沉吟道：“那样的话，我倒是听一听顾大哥的答案。”
“想要我回应这个问题，”顾间尘说着，顿了下，“得要衡儿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秦玉衡嫣然道：“顾大哥尽管问。”
顾间尘道：“时至今日，在逍遥门中，是否尚存派系。”
秦玉衡道：“人一多，自然就有了派系了。我记得，初初此话，还是顾大哥教导我的。”
“是否确信和沈子桑有关”，顾间尘紧接着道。
秦玉衡眨了眨眼，迟疑道：“看起来，的确是北洲之行让顾大哥有了改变。”
顾间尘淡淡道：“墨守陈规，是江湖上的大忌。”
秦玉衡笑了笑，道：“顾大哥不如将你的想法直接说出来，我实在是猜不到。”
顾间尘道：“诚然，纵观江湖，派系之争就连我云间谷这样的小门派都最终无法避免。然而，派系之间如何争斗，也不是一模一样的。”
秦玉衡道：“我在等大哥说下去。”
“很简单”，顾间尘说着，“作为逍遥门门主，衡儿你不愿产生派系斗争，便要找准问题的根源。”
“不是沈子桑”，秦玉衡看着顾间尘，缓缓道，“不是他沈子桑，又会是哪个？”
顾间尘浅浅一笑，道：“衡儿身为逍遥门门主，该顾及什么，又该如何顾及，并不需要我来提点的。”
秦玉衡不说话了。
顾间尘凝注着秦玉衡，缓缓道：“对逍遥门的处理，我承认我很是好奇。”
秦玉衡嫣然道：“好奇？原来顾大哥还会好奇啊。”
“我也是人，自然会好奇的”，顾间尘含笑道。
秦玉衡还未开口，顾间尘已接着说道：“衡儿和沈子桑，往日可以算是相伴成长的。”
秦玉衡点点头，道：“所以说了这么多，顾大哥是想知道我何以会怀疑沈大哥，更想知道我来日会如何面对沈大哥。”
顾间尘笑了笑，但他也只是笑了笑而已。
秦玉衡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我并不知将来如何，我只是知道，清明大祭之际，我不想他现身。”
“就这么简单？”顾间尘淡淡笑着。
秦玉衡道：“我希望顾大哥能帮我这个忙。”
顾间尘没接话。
秦玉衡也没等着顾间尘说话的意思，而是径直说道：“我猜，顾大哥有法子联系到他。”
顾间尘依旧没说话。
秦玉衡凝注着顾间尘，缓缓道：“我知道，沈子桑日前已入了都城。既然顾大哥并不否认和他沈子桑曾在北洲城见过面，那么，必是已有了默契。”
顾间尘淡淡道：“倘或他非要现身呢？你想我拦着他？”
秦玉衡看着顾间尘，没说话。
迎着秦玉衡的目光，顾间尘缓缓吁了口气，道：“你就不好奇吗？”
秦玉衡道：“我只知道，在北洲变乱尚未解决的现在，清明大祭更加不能出事。”
顾间尘浅浅一笑，道：“秦门主说得如此直言，倘我再不答应，未免就免得不近人情了。好，就按衡儿说得，沈副门主不想去参加逍遥门的清明大祭还则罢了，如若他想去，我会阻拦他。”
“多谢”，秦玉衡端详着顾间尘，认认真真地说道。
顾间尘笑了笑，忽然道：“作为逍遥门门主，逍遥门如今最需要什么，衡儿你心知肚明。”
秦玉衡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顾间尘也没等着秦玉衡回应，而是径直问道：“衡儿没别的事了？”
秦玉衡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顾间尘浅浅一笑，道：“有就说。只管说。”
“顾大哥身为如今的江湖第一人，可不能不出席祭典”，秦玉衡道。
顾间尘一直等到秦玉衡说完了，才安抚一笑，道：“简单说，你想我去，却不想沈子桑现身，是这样的吧。”
秦玉衡道：“沈大哥此番现身，无疑自有他的目的，这点我能理解。对于早几年逍遥门对他的不公，我也愿意之后和他慢慢解决。只求他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要影响祭典。”
顾间尘道：“我明白了。”
秦玉衡笑了笑，道：“现在，我说完了。”
顾间尘瞅着秦玉衡笑，片刻，缓缓道：“衡儿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秦玉衡眨眨眼，道：“我从方才就一直在猜呢。”
顾间尘道：“猜我究竟为何请你来？”
秦玉衡笑了笑。但她也只是笑了笑而已，没说话。
顾间尘有意让秦玉衡想了想，才缓缓出了口气，道：“其中一个原因，适才已经说了。只是我不确定衡儿你算不算是回应了。”
秦玉衡琢磨片刻，重复道：“逍遥门的人手之所以出现在北洲，简单说，正是因为沈子桑。”
“请解释”，顾间尘道。
秦玉衡嫣然一笑，道：“顾大哥你用了一个‘请’字。”
顾间尘回忆了下，笑了：“好像是。”
秦玉衡嫣然道：“正如我方才所讲，逍遥门几年来始终在担心沈子桑的报复。”
“报复……”顾间尘一字字道。
秦玉衡点了点头，道：“不错。因为担心遭遇沈子桑的设局报复，是以数年以来，我逍遥门不仅仅在寻找沈子桑的下落，还在设法除掉他。”
顾间尘一字字道：“所以说，其实是有人提供了除掉沈子桑的方式，才令得你最终派了人去北洲城。”
秦玉衡点点头，道：“只可惜，我们的人非但压根就没找到沈子桑，还无缘无故地卷入了北洲城的变乱之中。事实上，一直到数日前接到消息为止，逍遥门中甚至就没有确切消息证明沈子桑现身在了北洲城中。”
顾间尘截口道：“这是你疑心变乱由他挑起的缘故。”
秦玉衡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很惊讶，顾大哥你反而不这么认为。”
顾间尘淡淡道：“你不信我的判断？”
“当然信”，秦玉衡道，“我只是多少有些许好奇罢了。究竟是什么条件让顾大哥选择了信任他。或者换句话说，北洲城中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这些不在现场的人看不到，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
“乱”，顾间尘淡淡道。
秦玉衡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明白。”
顾间尘没正面回应秦玉衡的话，他想了想，道：“作了逍遥门的门主这么久了，在衡儿眼中的乱和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秦玉衡目光闪烁，迟疑道：“大哥口中的乱，是无端端得。”
顾间尘淡淡道：“江湖之中，有些人、有些门派是天塌下来都不能见面的。”
“这点我清楚”，秦玉衡道，“据我所知，在北洲变乱之中，表面上看便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顾间尘点了点头，道：“正因如此，再大的伤亡，在当时是一时义愤，而在事后便是相互报复。而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本就是没什么理由的。”
秦玉衡沉吟道：“我好像，是明白了。”
顾间尘有意让秦玉衡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北洲变乱的消息传开，江湖中引起的，就会是更大规模的相互攻伐、报复。”
“好像没有……”秦玉衡恍然道，“是顾大哥这段日子将一场更大规模的江湖变乱压了下去。”
顾间尘点了点头，道，“近日来，我一直在试图找出变乱的根源。只可惜，暂时还不太顺利。”
“沈子桑呢，他做了什么”，秦玉衡紧跟着道。
顾间尘淡淡道：“衡儿你又忘记，你才说过，在北洲城分开之中，我便不知他的去向了。”
秦玉衡才张了张嘴，顾间尘已继续道：“我只是知道，他打算回都城一趟。而这个消息，衡儿你一早就知道了的。”
秦玉衡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顾间尘顿了顿，道：“我找你，还有一件事。”
“是和逍遥门的清明祭典有关吗”，秦玉衡截口道。
顾间尘径直道：“我听说，最近逍遥门来了不少人。”
秦玉衡看着顾间尘，一双眼亮得惊人：“这也是我想请大哥去参加的原因。大哥这几年一直都派人过来参加而自己不现身，若是大哥这次能自己来，那就无形中解决了不少问题了。特别，是大哥说得这个。”
顾间尘浅浅一笑，道：“秦门主认为我应该到场的话，我自然会到场的。”
“多谢顾大哥”，秦玉衡道。
顾间尘淡淡一笑，道：“我是想提醒你，此番来逍遥门参加祭典的门派，都在北洲变乱之中很有存在感。”
秦玉衡忽然笑了：“原来顾大哥一直在关注着逍遥门的事情。”
顾间尘瞧了秦玉衡一眼，道：“总之，秦门主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要小心件事。”
秦玉衡随口“嗯”了声，道：“还请顾大哥不吝赐教。”
顾间尘道：“谈不上‘赐教’二字，我只要一说，以秦门主的资质，即刻就能明白的。”
秦玉衡看着顾间尘，认认真真地看着，一双眼睛亮亮的。
顾间尘道：“逍遥门既然没有公开参与，那么参与进北洲变乱的事情，便不要泄露出去，尤其不要从秦门主的门口泄露出去。”
秦玉衡不说话了。
顾间尘由着秦玉衡想了一会，才接着道：“不明白？”
秦玉衡道：“明白。”
顾间尘凝注着秦玉衡，半晌，缓缓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