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刚从宫里出来，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我先回房，您也去歇歇。”陆予安说道。
周叔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没想起来！”
他将人往另一个方向轻轻推了推，嘴里催促道：“赶紧休息休息，当官了平日里忙，好不容易休沐，养精蓄锐是最重要的，我去给你做点汤补补身子。”
陆予安摇头，眼里一片暖色，“真的不用了，我在路上吃过了，再吃就撑着了，对身体不好。”
周叔不相信似的看着他，怀疑他的话是真是假。
陆予安知道他不信，只能说道：“若是我真饿了，会告诉您的，到时可不要嫌我麻烦。”
“那怎么会，少爷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好的才行。”
“先回房，真的累了。”他的眼下有一层淡淡的乌青，原先精神紧绷，还没怎么感觉到疲惫，现在稍一放松下来，困倦感就如洪水一般袭来，抵都抵不住。
周叔点点头，放他回房了。
他的宅子结构简单，房屋里也没什么家具，一切从简，买的都是最实在的，京城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仅凭他的俸禄是不可能支撑得起太大的花销的。
陆予安将身上的官袍换下来，挑了一件素白色的长衣，靠在书案边上，用手按揉着眉心。
即使才升了官，他却并没有什么喜悦感。
他的官职是那人的命换来的，他亲自参与了致他于死地的局，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关入大狱，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他的目的时什么都不清楚，无能为力。
既然他来了京城，那么与他一道的那些人相比也都潜伏在京城的各个角落里，而这一切他居然被蒙在鼓里。
他放下手，打开书案侧边的一个暗格，那里面放着一块莹白的玉珏，上面有一只玄武的图腾，龟甲上用古体篆刻着一个符文。
他将玉珏拿在手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冰凉的温度，指尖摸索着凹凸不平的纹理，半阖上眼帘。
许久没见过他们了，应该去看看。
……
刑部，大狱。
从进了一扇厚重的大门，门内外俨然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外头日光有多么和煦，里面就有多少阴暗潮湿，四面的墙壁上星点斑驳，墙角厚重的青苔肆意生长，不时有灰色的老鼠从狱卒的脚边掠过。
刑部的监狱不同于天子的诏狱和五城兵马司，里面关押的都是由刑部抓捕的犯人，刑部甚至可以越过皇帝去上刑拷问，里面的刑具甚至比诏狱还齐全。
大狱深处，四周静悄悄的，原本巡逻看管的狱卒都被调到了外间，只有一个身穿绯红色官袍的人面对牢房而立，一身鲜艳的颜色与阴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牢房里坐着一个人，手脚都被戴上了枷锁，头发散乱地搭在肩上，面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
“怎么，赵大人有这个闲心，特地来看看我这个犯人？”
他抬头仰视着距离他不过两米的人，讽刺出声，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阴森。
赵淮川微微低着头，尽量对上他的眼睛，沉声道：“陛下已经判了死罪。”
“哦，”他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拉耸着眼皮，睨他一眼，“我说的事你办了吗？”
赵淮川对他挑衅似的态度毫不在意，缓慢说道：“陛下决定两天后在金銮殿上亲自审你，你想干什么？”
“太好了。”他没有回答问的问题，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眼里闪着光亮，带着疯狂之意。
他和这位赵大人算不上有交情，但是他的父亲和赵家已经过世三年的老爷子是忘年交，所以连带着他俩见过几次面。
在他被抓面具掉落之时就被认了出来，他就借他父亲的关系让赵淮川帮他做了一件事。
赵淮川看着面前披头散发的人，目光冷凝，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萧起。”
“还有事？”他挑挑眉，疤痕横亘在两边，做出什么表情时五官不是很协调，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不是独自来的京城，你背后还有哪些人？”
“你在说笑吗？”萧起嗤笑一声，目含不屑，“你觉得我是有多蠢才会告诉你？虽然你帮了我，但是别忘了，我有今天你也脱不了干系。”
赵淮川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憎恶，冷冷说道：“不论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趁早收手，陛下已经开始怀疑了。”
“这对你们没有好处。”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其实并不关心，只不过他向来讨厌麻烦，若是事情闹大了，还得去收场，更何况他也大致猜到他们的用意，只是这个法子太过了。
并且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十分紧张，若是这些人也出来搅局，难保景帝不会认为是朝廷里出了叛徒，若是打着肃清的名义剪除太子党的官员，那么其他皇子也会蠢蠢欲动，这才是真的麻烦。
“要的就是让他怀疑，怎么，他现在是不是坐立难安？”萧起忽然放声大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张狂。
“我们要做什么你最好别管，你也管不了！”
赵淮川皱了皱眉，他帮他也只是因为当年他家的确对萧家有了亏欠，单论两人的关系，他根本没必要帮他忙。
“他李家欠我萧家的人命，都得一一还回来！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尝尝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被杀的滋味，不知道这几年他睡没睡得着……”
他的神色越来越疯狂，狰狞着一张脸，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喃喃自语，双手抓着铁链，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血丝密布，却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带着嗜血的杀意。
“欠萧家、晏家的，都得还回来，都得还回来……”
赵淮川看着他狠戾的脸色，眼底越发平静，他已经不清醒了，甚至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再在这里呆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想知道的东西迟早会被他找到，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等着他去解决。
一个萧起，他并不在意，真正能令他感兴趣的，是那个至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一个早在六年前就本该被杀了的人。
这个人，若是活着，才是最能让景帝失常的存在。
赵淮川缓步朝大狱之外走去，光线逐渐明亮起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前面厚重的大门和不远处高耸的院墙。
刑部的大狱，是最令人闻之色变的建筑，进去的人，鲜少能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