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好好干吧，别丢我们大理寺的脸。”俞寺正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大步离去。
陆予安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神，忽然有人在背后喊他。
王太傅鹤发童颜，一身官袍却被他穿出了道袍的风骨，此刻笑着看他，慈眉善目。
“先恭喜陆少卿高升。”
陆予安反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若是没有王大人举荐，下官还不知要何时出头。”
王太傅乃景帝年轻时的老师，两朝元老，德高望重，说一句话整个朝堂都能抖三抖，可惜虽然也上早朝，但从来不做任何评论，若能得他的青眼，可不是仅仅飞上枝头那么简单。
面对这么个大人物，陆予安有些紧张，这位大人是官员里的一股清流，为人刚正不阿，清正廉洁，曾经弹劾过不少的贪官，也不吝啬对后生的嘉奖。
王太傅和蔼地笑着对他说：“当年让你去大理寺，是老夫的主意，原本皇上是想钦点你去吏部。”
他说的这件事之前景帝便说过了，至于原因，想想也能明白。
“你中状元之时，年龄尚小，品性还没稳定下来，你又出身寒门，若是见识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将来你会如何变化，便没有定数。我朝需要更多像从江那样的奇才，所以老夫不想冒着个险，于是便于皇上商议先将你调去大理寺，这两年你的行事作风没有让我们失望，这才决定给你升官。”
陆予安轻轻笑了笑，他性子寡淡，这笑容看上去便多了些谦逊：“王大人费心了，下官初到大理寺之时，还妄加猜测是否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未曾料到还有这层缘故，倒是下官狭隘。”
没有想到他会将话说得这么坦诚，王太傅爽朗地笑出了声音，即便将近古稀之年，那双眼也不见半分浑浊，只有锐利清明。
“老夫就喜欢你这种坦率的的后辈，这些年甚少有明睿的后辈，初见你时就觉得定不是等闲之辈，你所愿意的话，可叫我一声老师。”
王太傅说得轻松，好似丝毫不知这最后两个字能给人带去多大的震惊。
拜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后在朝堂上这位位高权重的人会点拨你，在官场上行事也会轻松许多，更重要的是，你的能力也能得到认可，而不是披着一件官袍却被人成天评头论足、质疑不断。
陆予安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还从未想过有一天王太傅能做他的老师，他在京城无亲无故，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王太傅见他不说话，抚了抚颔下的白须，“怎么不说话，可还在迟疑？”
陆予安摇头，眉眼隽秀，总是无端给人一种亲和感。
“那……学生在此见过老师。”
王太傅呵笑，问他：“可取了表字？”
“学生还未及冠，尚无表字。”
“那老夫为你取一个如何？”
“老师博才，能得您取字，自然是荣幸之至。”
王太傅点了点头，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是为一个‘容’字。‘居上位而不骄，居下位而不忧’是为一个‘适’字。如此，便为你取字‘容适’如何？”
“也可理解为随遇而安，毕竟朝堂风云多变，你还年轻，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容适。
陆予安将这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一遍，抛开王太傅所给的释义不说，这个字同他的名也十分贴合，都有一种安好的意味。
“学生谢老师赐字。”
“这是老夫对你的期盼，但只一点你要谨记，随遇而安四字切勿和见风使舵混为一谈。”王太傅生平最讨厌阿谀奉承等类小人，更见不得自己弟子一心追权逐利而失了心智。
陆予安听出了他的意思，脸上严肃，沉声道：“老师放心，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王太傅赞赏地瞧着他，许多年了才能碰到一个能得他心的后生，是个正直的，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等他致仕之后，朝堂多点能人也好。
陆予安往宫门走去，将要出去时却停住了脚步，转身回望。
金銮殿气势宏伟，巍然耸立，直入云霄，象征最至高无上的权力，遮天蔽日，一如天子之威，庄严而不容侵犯。
……
下了早朝之后，陆予安回了自己在京城买的宅子，今天大理寺全体放了一天的假，寺里的官员没一会儿就走了一干二净，他们这里的假少，有时候为了查一个案子还要把吃饭睡觉的时间用上，难得休息。
他的宅子不算大，有一个院子三间屋子，坐落在一处有些偏僻的小巷子里，平常来往的都是赶集的人，那时候便热闹，但更多的时候是清静。
陆予安敲了门，没有任何动静，只听到隔壁人家的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他等了一会儿，不厌其烦地再敲了好几次，直敲到指节发疼，门内才哒哒地有了脚步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慢吞吞地传了出来。
“谁呀？”
陆予安大声说道：“周叔，是我。”
门内的脚步声快了些，不一会儿大门便被人从没打开，这宅子有些年头，门板榫卯相接的位置发出“吱咯”的声响，颤巍巍地开开合合。
门内露出一个瘦小的身影，脸上皱纹密布，须发尽白，老态毕显，原本直挺挺的背都有些佝偻。
“少爷，可算回来了。”周叔看着面前的少年，十分惊喜，连忙将他引进门，让他赶紧坐下，自己又跑去要倒水。
陆予安制止了他的动作，周叔年纪大了，实在不适合忙前忙后，像他这样的老人，应该安享晚年才对。
“您坐着，我自己来就行。”
“那不行，”周叔果断地摇了摇头，“您是少爷，怎么能让我坐着不动。”
“现在哪有什么少爷，这么多年了，我都这么大，就算父亲还在世也不会允许我养成娇惯的性子。”陆予安无奈地说。
周叔从前是他家的管家，看着他长大，在出了变故后又带着他东奔西走，愣是将他护到了现在，往年的劳累给他积下了病根，但他却不惯自己的身体，总是为了他去操心，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所以周叔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周叔却不赞同他的态度，总是觉得这是应该的，当初他承了他父亲的恩惠，便说要用一辈子来报答，这个承诺，从未动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