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陛下，不可啊！”翰林院大学士站了出来，他的面容和性子一样古板，向来将“规矩”二字挂在嘴边，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却好似四五十一般，常年皱眉的缘故眉心留下了几道深刻的沟壑。
“我朝从未有过这般的例子，越级提拔，朝中不乏才华卓越之人，若是出了陆予安这个例外，这让其他人作何想法！”
有人做了表率，便不乏出言制止之人，大多都是他的能力不清楚、年龄不够云云。
陆予安低着头，不置一词，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料到了，不过景帝会对他越级提拔这是着实没有料到的，毕竟这个案子虽然破的快，但实际上他们都没有出什么力，真正在案件上面忙得焦头烂额的只有俞寺正，他此刻站在这里，不可谓不心虚。
升官太快不是好事，他的能力无法服众，甚至在查案之时因为私心他并没有尽力，景帝这般做法其实也好猜，他上了年纪，一众皇子都渐生了羽翼，尤其是朝堂上的太子党已经开始上奏让太子参政，景帝感觉到危机，自然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
像他这种寒门出身没有背景，又是中过状元的，自然是考虑的第一人选。
所以不管这回案件他出了多少力，景帝也会让最大的功劳落在他身上，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升官借口，只不过他到底是年龄大了，耐心不够，从六品到四品，朝堂上有一大半的官员是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俞寺正还没有升官，怎么也轮不到他。
想到这里，陆予安偷偷抬头看了看俞寺正的脸色，没想到他这位上司平静地很，丝毫没有什么怨恨不平之色，不光如此，这回协理办案的赵大人也不发一言。
不同意的官员还在七嘴八舌地上谏，并没有看到上面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龙身玉玺在大学士脚边碎裂成几块，昭显着它主人的勃然大怒。
景帝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忤逆他，多年浸淫权势，已经容不得旁人反对，更别提他如今是真的力不从心，于是猜忌之心日渐增长。
大殿上立马陷入了一片死寂。
大学士惨白着一张脸，“扑通”一声俯倒在地，脊背颤抖。
“反了天了！”景帝站起身，一片怒容，视线狰狞地一一扫过下面因着他的发怒而跪倒在地的一众官员，“让谁升官是朕的命令，怎么，一个个的要造反不成！”
底下还是的人不敢抬头，生怕再惹了陛下的怒火。
景帝性情阴晴不定，近些年更是极易发怒，动不动便有大臣触怒龙威而被削官夺爵，想到这几年皇帝的所作所为，不少官员都后悔出言反对，万一皇帝怪罪下来，这一身的官服说不准就保不住了！
陆予安陪着他们一起再度跪再地上，耳边传来景帝震怒的呵斥声，景帝气急败坏的声音无不显示着他已经年老的事实，不知为何，他听着有几分快意。
一道清冽的声线蓦地打断了呵斥。
“陛下，臣以为大学士所言并无不妥。”
是赵淮川，他是景帝的人。
景帝怒气压下了一些，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缓和了不少，“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想法？”
赵淮川淡定地说道：“越级提拔在我朝的确没有前例，于其他官员来说也不算公平，大学士所想于情于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陆司直乃十二年的状元，当年的试题便是关于治国律法方面，他的答卷却是最为精妙，三公莫不赞不绝口，于能力方面，当无意义。”
“何况与他同届榜眼都已经是正五品官职，而状元却屈居之下，若是这样下去，明年科考学子便会有所顾忌……”
无端被点到名的榜眼愣了一下，他是没有参与到反对那一派的，毕竟他怎么也算是与陆予安有点交情，落井下石不是君子所为，何况他也没那个脸皮去反对啊！
不过他是京城魏家的子弟，魏家作为京城大族之一，有权有势，他升官这么快都是家族出的力。
赵大人如今将他扯出来，就是驳了那些人反对的话，毕竟朝堂上寒门子弟占了不少，陆予安是正儿八经选出来的状元郎，这个时候若是再有人说陆予安能力不够，势必会让人猜测是出身的缘故，到时就是大学士他们瞧不起寒门了。
真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部尚书，说的话就是有理有据，一针见血。
景帝满意了，但为了再做做样子，又点了王太傅。
王太傅本来就欣赏他，安排他去大理寺磨砺一番也是他的主意，这时更不会反对。
他的门生在殿上的不少，他发了话，又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景帝心情逐渐放松下来，重新坐在龙椅上，声音平缓，但还是有冷硬：“行了，都起来吧。”
“陆予安，”景帝沉声喊道，“从今日起，你便承担大理寺少卿一职，莫要让朕失望。”
陆予安朗声道：“微臣谢皇上提拔，此后必当竭尽所能，定邦兴国。”
“好。”景帝赞许之色溢于言表，旁边的大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三日后，此案犯人带上殿由朕亲自审问，退朝。”
景帝从龙椅上离开，没了来自天子的威压，大殿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不少官员来陆予安这里贺喜。
大理寺少卿一职本就有空缺，他正好填补了上来。
也有看不惯他的，冷哼一声离开了，大学士便是其中之一，其余人大多都是看戏的态度，他的官职升的这样快，不少人都想看他会如何跌下来。
俞寺正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和颜悦色地道：“不要有压力，能得皇帝喜爱是好事，其实本来是要升我的官职而将寺正一职给你，不过我更喜爱亲自查案，便与王太傅推荐了你，说起来，我倒是连累了。”
原来如此，陆予安笑了笑，他说景帝怎么会这般莽撞地要升他的官，原来是有这么个情节在。
俞寺正这人是所有官员里的一个例外，对权势没有什么追逐心思，他入大理寺做官还是自己请求的，这么多年没有升官想来也是这样被他拒绝了，不然以他的功劳，早就做到了少卿的位置。
用他的话来说，他享受这种在一层层谜团里找到破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