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婚

    苏青往床边的地上铺了两层被子，试了一下柔软度，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林眠说：“睡吧？”

    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林眠点了点头，趁着苏青转身吹灭烛火的间隙，赶忙背着身躺好。视线一暗，苏青躺下来的动静被放大，他紧张的将被子扯到鼻子下方，谁知被子若有似无的萦绕着一股和苏青身上一样的澡豆味，自己身上的也是一样的……他悄悄的给自己燥热的脸扇了扇风。

    “睡不着？”黑暗中苏青的声音轻轻，丝毫没有睡意。

    “睡，睡着了！”林眠吓得停住手上的动作，紧紧闭着眼睛，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沉默中苏青像是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

    正在他窘迫该说些什么，试图改善苏青可能会觉得他很傻的形象，苏青却轻轻的哼着什么，他忍不住被吸引注意：“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陌生的曲调带着童趣，他好奇的想问这是什么，可是又怕苏青发现自己装睡。

    苏青压低着声线哼着一首接着一首的歌谣，林眠枕着自己的手想打起精神接着听，撑了一天的精神再也抵挡不住困意，他眼皮渐渐下沉，陷入梦乡。

    也不知道哼了几首了，苏青听着林眠渐渐平稳的呼吸，却有些睡不着了。今日她成亲，老师拉着她喝了好几杯酒，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情。要不是师公哄着喝多了的老师回客栈，估计自己都回不了新房。她难得喝了这么多酒，躺在有些硬被褥上，还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她脑中总是不断浮现站在林府门口，看着还没打开的门她难得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直到门缓缓打开，林眠穿着一身红袍静静地就站在那里等她，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如此鲜活。

    从她心软决定帮他的那天，明明只想保持距离，将林眠当作和师弟一样的存在，却一次又一次被他的眼泪打破了原有的计划。林眠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牵动自己的心，迟来的酒意蒸腾得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原因，听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睡着了。

    林眠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忍不住蹭了蹭柔软的背面，闻着那安心的香味，整个人惫懒得不想起来。他在被子中舒展了身体，凌乱的长发散在枕头上，衣襟微微敞开隐约能看见白皙锁骨上的小痣，衣袖早在他伸手时下滑，骨节突出的细瘦手腕上还能看见青色的脉络，瘦削的脸上带着酡红，丹凤眼眯着，像只睡饱了的小猫。

    床纱没有拉开，只有微弱的光线昭示着天已经亮了……天已经亮了！林眠想到第二日一早都要去给长辈敬茶，自己明显是睡过了头，他坐起身一把掀开床纱，急急忙忙趿着鞋，想找身衣服穿上。谁知道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踩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一时不稳跌落在那物体上面。

    “嘶”林眠听到这声音，僵硬的低头看向害自己跌到的‘物体’，苏青估计是被自己踩醒的，身上还穿着寝衣，秀眉紧蹙，一脸忍痛的模样，而自己正压在苏青的身上。

    “对不起！”他羞红着脸急忙想起身，手忙脚乱间被褥绊住了他，他惊呼一声又是差点要压到苏青，情急之下他用手试图撑住，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还没来及松一口气，就发现掌间的手感不对，怎么那么软？

    林眠不确定的捏了捏，还在想这是什么，就听到苏青轻笑出声：“手感好吗？”他低头猛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发现它们正压在了苏青的胸膛上，瞬间脸色爆红，紧抿着唇慢慢一点一点的收回手，然后快速送苏青身上爬起，站到房间的角落，死死盯着地面。

    苏青看了一眼变成鹌鹑的林眠，没敢当着他的面揉揉捏疼的地方，只是躺着缓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整理自己身上的寝衣。被褥都收好放进箱笼里了，可林眠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耳朵都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仿佛都能冒出烟来。

    她失笑的套上外袍，将头发从衣中抽出也没梳头发，拿着梳子站到妆台前对林眠说：“过来”

    林眠低头盯着地上的缝隙，那陌生的触感还挥之不去的残留在手心里，手像被蚂蚁啃咬过一般透着痒意，听到苏青唤他，他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苏青。

    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梳妆台前，丝毫不知道他这副同手同脚的样子早就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听话的坐在绣凳上。

    苏青忍着没有笑出声，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着他的头发，没有拿发带扎上示意他打开妆奁，见林眠打开妆奁的抽屉，也没有看里面，手就放在膝上，乖巧的看着镜中的她。

    怎么这么乖，苏青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头发，将它在头顶团成一个发髻固定好，然后空出一只手拉开妆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玉簪。她轻柔的将玉簪穿过发髻，调整好位置，看向镜中的林眠好奇的目光。

    林眠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头顶的玉簪，摸不出什么纹路，只是都被打磨得很光滑。他倾身凑到镜子前，认真分辨着玉簪上的花纹，和他见过的那些簪子都不一样，没有多繁复的花纹，也不是镶着珠翠的金饰，只是雕着简单的木棉花花样。

    他惊诧的抬头看向身后的苏青：“这是你亲手做的？”

    苏青点了点头，没有说她为了这根玉簪不知雕坏了多少玉料，只是笑着问：“喜欢吗？”

    林眠一双眼里都是欣喜的笑意，小心翼翼的摸着玉簪爱不释手，歪着头看镜中的自己，他听李伯说过寻常人家成亲后妻主都会准备一根发簪，但是像苏青这样亲手雕刻的少之又少。

    看他是真心喜欢，苏青也觉得很满足，只要他欢喜仿佛自己也会很欢喜。她裹好身上的外袍，打开房门示意一早就在外间候着的铭月进来：“先洗漱吧，你从林府带来的衣物都暂时放在隔壁的空屋子里，我让铭月拿过来”

    苏青估计是去外间洗漱了，林眠换了一件白色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品红色的纱裳，月白色绣着红丝梅花的腰带，脚上套着与腰带同色的鞋子，只不过上面是银丝暗纹。林眠看着镜中穿着如此鲜嫩的自己，除了昨日成亲穿的那身到大红色，他还没这么打扮过，尤其铭月还竖着拇指夸他好看的意思，他腼腆的抿着嘴转了转身子，看镜中显得肩宽腿长，充满少年鲜活的自己。

    他记得林主君给他准备的衣服倒是有几件红色的，没见过这件纱裳，他疑惑的看向铭月，铭月偷笑伸手指了指屋外，然后再指了指他身上穿的衣服。

    寝衣就算了，苏青还给他准备别的衣服，他抿着不掩饰的甜甜笑意，想起自己还遗漏了一件东西。林眠急忙从枕头下翻出一个手帕，拿出里面的玉佩小心的挂在腰间，才打开房门。

    苏青穿着和林眠的纱裳一样的品红色裙子，只不过用棕色的丝线在裙摆处绣出了枝干，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一直延伸到腰际，月白色的素净腰带勒紧细腰，衬得身段窈窕。一头青丝只是用根玉簪固定成单螺髻，露出的雪白长颈在日光下莹莹发光，未施脂粉，唇不点而朱，眉色含黛，桃花眼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映着点点碎芒，好看的不似真人。

    林眠觉得喉咙有点干，小巧的喉结不自觉得上下滑动，差点又要看傻了，还好他还记得重要的事情，他扬起嘴角：“走吧！”

    苏青带着林眠穿梭在陌生的巷子间，清晨的阳光并不猛烈，还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他从没见过林府外面的世界，路上的出来采买的男子三两成群说笑着，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好奇的看着他和苏青，他不习惯的侧过脸躲着别人的目光。

    听着认识苏青的人热情招呼声，巷子里出来走动的人越来越多，他着急想跟上苏青，眼前出现了一片红色衣角，耳边是苏青温柔的声音：“别怕，牵着我”

    林眠牵住那片衣角，偷偷看着苏青的侧脸，心中安定了不少。走了没一会儿，苏青停在了一个早点摊上，摊主忙碌的给客人打着一碗碗早点，站着等待的人不少，看着十分热闹。林眠看苏青找了一张没人坐的长凳，让他坐好等她，她径直走向摊主点着什么。

    林眠好奇的看看其他桌的客人吃得一头热汗的样子，他不知道那碗里是什么，有人过来询问他旁边是否有人，他急忙点点头。还好没多久苏青就端着两个碗回来了，碗里圆滚滚的白色团子在冒着热气的汤汁里晃动，他从没见过这个吃食，甜香的味道让他有些饥肠辘辘。

    林眠接过苏青手里的汤匙，见她舀着那白色团子吹了吹就放进嘴里，他也小心的舀起了一颗吹了吹，第一口咬下去是甜糯的口感，里面的浓稠芝麻内陷溢出，满口都是醇香的味道。

    “好吃吗？”苏青看他一脸满足的点了点头，丹凤眼微微眯着，额头上冒着点点的汗珠，鼻尖和脸颊都透着微粉。

    她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担心他被烫到：“小心烫，不着急”林眠没顾得上苏青帮他擦拭的动作，珍惜的把那汤也喝得一干二净才放下碗。

    等他吃好苏青才结账带他离开，临走前还递了衣角给他，他抿了抿湿润的薄唇，攥紧了手中的布料，跟着苏青来到主街上的福来客栈。这福来客栈也不知是不是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牌匾上恢弘大气的金色题字，大堂摆着七八张桌子，门口迎客的小儿还有些睡眼惺忪正在擦拭桌面。

    苏青走在后面护着林眠上了台阶，才走到其中一间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老师，师公”

    隔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笑得格外灿烂的少年探出头来：“师姐！姐夫！你们可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