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敬茶
少年起了个大早就等着苏青过来,谁知道吃完了早饭,茶都不知喝了多少杯才终于听到敲门声,他嘟着嘴佯装生气到:“你们再不来,我都要上门去找你们去了!”
“锦亦,不许胡说”一道清冽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语气中满是无奈。
“师公”苏青转身向着来人恭敬的行了个礼,林眠听见她唤那人师公,赶紧低头行了礼。
身穿石青色绸缎直缀的男子站在房内点了点头,秦氏眼角细纹因带着笑意明显,温柔的看着两人:“快进来,你的老师啊天都没亮就起来了,走来走去晃得我眼睛疼!”
见到父亲来了,锦亦装不下去了,顿时眉开眼笑,咧着嘴笑得甜甜,清脆的声音说着:“姐夫,咱们快进去!”一蹦一跳的进了屋,还不停的招手。
秦氏看着林眠拘谨的跟在苏青身后,明明只比自己儿子大上几岁,但是一个像猴子,一个就是太安静。昨日成亲他还都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个新嫁郎,林眠和苏青身高相仿,林眠虽矮上一些但是在男子中还是算很高的了,难得的是背脊挺直,行走间不见扭捏,秦氏暗暗的点了点头,满意的看着站在一起的一对新人。
林眠察觉到秦氏看他的视线,知道他在审视自己,他不禁紧张得绷直背脊,紧张得手心出汗,长睫不停的颤动。
苏青细心的发现林眠脸色不对,还以为他不舒服,却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隐隐有紧张和求助的信息,她借着袖摆轻轻的攥住林眠的袖脚,摇了摇,用嘴型说:别紧张
坐在桌前的中年女子发现没人关注自己,装作嗓子不舒服般咳了咳,见苏青和林眠终于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才严肃的说:“该敬茶了”
发现林眠细微的僵硬之后,苏青无奈的看着仿佛在教导学生般的老师秦归荑,喊了一声老师,就连秦氏都嗔道:“你看你,都把孩子吓着了!”
秦归荑尴尬的笑了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以为自己笑得一脸慈祥,实则似笑非笑看着十分怪异,一旁的锦亦没忍住哈哈大笑,丝毫没给自己母亲面子。
秦氏小声喝斥了笑得左右摇晃的锦亦,才柔声安抚林眠说:“苏青的老师习惯端着一副严肃的样子,你别怕”担心他被吓到,还伸手轻轻顺了顺他的背,帮他放松紧绷的身体。
秦氏的眼神慈爱,语调温柔透着对家人才有的亲呢,就连喝斥锦亦都没有多少责怪,带着暖意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自己背,他鼻尖不禁一酸,好像遇到苏青之后,自己也能遇到许多很好的人。他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没见过面的爹爹,如果那个人还在也许也会是秦氏这样子对自己说话吧。
秦氏见林眠虽然眼皮微红,眼睛有点水意但是身体明显已经放松很多了,他才坐在秦归荑旁边的椅子,含笑的看着两人。秦归荑还是露着自以为和善的笑容,而锦亦杏眼弯弯的站在一旁。
苏青扶着林眠小心的跪下,帮他整理好衣摆,她将茶倒好递给林眠一杯,然后带着他给秦归荑和秦氏敬茶:“老师,师公请喝茶”
秦归荑喝着茶,恨不得一口闷下去,脸上的诡异的笑容早就消失了,眼中满满热泪,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终于成家,到时候百年之后见到苏青的母亲,总算没有愧对老友了。
秦氏喝了两人敬的茶,赶紧唤两人起来,看了一眼旁边老泪纵横的秦归荑,素来温柔恬静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痕,他对上同样表情的苏青,眼里满满的无奈和无语。他头疼的安慰已经开始哽咽了的妻主:“好啦,昨天一夜还没哭够?小心眼睛疼!”
林眠看着刚才还一脸威严的老师,现在靠着秦氏的肩膀小声的抽泣,这剧烈的反差让他有些无措。
锦亦却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样子,见他们已经敬完茶,才走到林眠身边开心的说着:“姐夫,去我房里吧!我带了好多好玩的!”秦氏听到也只是吩咐锦亦别乱跑,挥挥手让他们去玩,然后忙着哄着一把年纪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妻主。
苏青知道锦亦向来闲不住,年纪虽小但也是个懂分寸的,见林眠明显意动,一双丹凤眼软软的看向自己等自己答应的表情,心下一软;“去吧”
林眠眼睛一下子亮起,任由锦亦拉着自己的袖子往外走,他心中欢喜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他还是第一次和同辈的男子来往,锦亦像个小太阳一般,眼神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纯澈和烂漫。临出了房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苏青,见她看向自己,眼神温柔带着肯定,他才放心的跟上锦亦。
苏青陪着老师下了两盘棋,又被考教了最近的学习进度,眼见着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她才向老师他们告辞。秦归荑本来还有拉着她再说些什么,秦氏劝说:“人新婚燕尔,还要两人独处呢,你凑什么热闹!”她才讪讪的放苏青走。
苏青走到锦亦的房门敲门,打算接林眠回家。门后轻快的脚步声响起,她还以为是锦亦,谁知门一打开竟然是林眠。她意外的看着林眠眉目舒展着,唇边漾着少有的开怀笑容,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笑。
林眠见苏青来接他,他转身对着还在捣鼓小玩意的锦亦说:“我要回去啦!”
锦亦不舍得林眠,他一直梦想有个林眠这样子的哥哥,他还有许多好玩的没和他分享呢,惋惜的说:“眠哥哥,路上小心!”他抓起手上的九连环一把塞到林眠手里“这个你拿回去玩,看我俩谁先解出来!”
“我不能要,锦亦!”林眠想还回去手里的九连环,谁知道锦亦背着手躲在苏青背后,就是不肯拿回去,他为难的看向锦亦身前的苏青。
“拿着吧”苏青任由锦亦躲在身后,瞥了眼古灵精怪的锦亦,柔声对林眠道。
“师姐都说啦,眠哥哥你快拿回去玩!别到时候比不过我呀!”锦亦歪着头笑着,见林眠终于收下,才古灵精怪的对苏青说:“师姐,你可别帮眠哥哥呀!”
苏青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羞窘的林眠,失笑说:“知道了!”
锦亦心思还系着房里的那些好玩的,头也没回挥挥手就小步跑回房里,接着鼓捣去了。
林眠见锦亦走了,他顾不上羞窘抓着手里的九连环,轻轻的伸出指尖扯住苏青的衣袖,摇了摇,小声的说:“我们走吧”
两人步出客栈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林眠举着手腕遮挡刺眼的视线,心情十分轻快的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身后的苏青说:“回家啦!”
苏青看着阳光下的少年,头发被阳光照的泛着暖色的棕黄色,额前骨节突出的手腕雪白,笑颜灿烂,也笑着说;“嗯,回家了”
再次穿梭在熙攘的街道小巷中,林眠不再像来时那般惧怕周遭人的眼光,只是手里依然攥着苏青的衣袖。他好奇的看着路边的商铺和小贩,遇见很感兴趣的会下意识停住脚步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摇着苏青的衣袖示意接着走。苏青也不催促,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就一直随着林眠的脚步走走停停,也觉得很有趣
等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苏青手上拎着几个油纸袋,端着一碗香饮子,而林眠手里拿着几个小玩意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物件,其中有泥人,还有不知名的小花。
铭月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赶紧从苏青手里接过东西拿去房里放好,对苏青打手势询问林眠有没有忌口的。苏青看林眠托着手蹲在院子里的矮木桌前,一件一件的摆好刚买回来的小玩意,她失笑的对铭月说:“弄些甜口的吧!”
苏青走到林眠身边,也半蹲着和他一起看,那些都是寻常人家买给家中年幼的孩子玩的,十分平常,声音轻轻:“好看”
林眠无意识的点着头:“嗯!”意识到声音就在耳边,他猛地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青也蹲在自己的身边,他吓得后仰差点摔倒,到嘴边的惊呼被苏青伸手拉住他止住了。
“没事吧?”苏青也不知道林眠有没有扭到,明明自己已经放轻了声音,却还是吓到他了,她担忧的拉着林眠起身,让他动动脚踝。
确认他没有受伤,苏青才松了一口气:“一会儿日头起来了会很热,先进屋把香饮子喝了吧!”
林眠拿起摆在矮木桌上的几件东西准备跟在苏青身后回屋,有人敲响了院门,他急忙跑到屋子里,将门阖上。
苏青见林眠进了屋子,知道他不习惯和外人相处,没作他想将院门打开,谁知道门外竟站了个意想不到的人,隔壁的张寡夫。
张寡夫三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半白,生得和大部分男子般娇小,由于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不易,性格向来泼辣嘴上不饶人,没事总爱上各家串门,打听八卦。
这苏娘子一搬过来,他就听街坊邻居说这苏娘子长得有多出众,还是个秀才娘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儿子远远地见了苏娘子一面,动了芳心,整天活也不干,就是傻愣着,人都瘦了好几圈,问他也不说,只会脸红。张寡夫也不是个未出阁的男子了,猜出来肯定是他儿子这是害了相思病,要说这街坊邻居长得好的也不是没有,在这住了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幅模样。
他猜肯定就是这苏娘子了,当下就动了心思过来帮儿子打探,可借着各种的理由过来苏娘子就是软硬不吃,话也不肯多说几句。还没等他琢磨出法子呢,谁知就等来了苏娘子要成亲了,可把他儿子伤心得天天以泪洗面,跪着求他做个侍也行,
昨日苏娘子成亲张寡夫没看清苏娘子的夫郎长什么样,只看见身量很高,干干瘦瘦的,一副就不好生养的身形。挤着人群进了新房,男子带着个面纱低着头压根就看不清,今日他上门就是想看看那男子长什么样,要他说肯定还是他儿子生得好,就冲他儿子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提亲就知道了。
张寡夫见门一打开,赶紧伸长脖子偷偷往里瞅,嘴里说着:“苏娘子,我担心你们妻夫倆人没有准备饭食,特地做了一些小菜拿过来给你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