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一只白皙瘦长的手推开了窗，披着鸭卵青色长袍的男子侧身坐在窗前。满头的青丝没有扎成发髻，只是用一条发带高束，发尾微卷落在单薄的肩头，经过几日调养后清俊的脸终于带了写血色，一只手支着下巴，丹凤眼微阖正盯着小几上的书，专注的模样令人不忍心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眠盯着眼前压根就没翻动过一页的书，咬了下唇，终于下定决心从书本地下抽出包裹着东西的素色手帕。
他支着下巴的手没动，伸出另只手的指尖轻颤地触碰手帕上面的绯红色的纹路，手背上的青筋都像是随着主人的心跳正在狂躁的突突的跳动，正准备将手帕展开，屋外文叶和连翘的说话声突然传来，他倏地一下子收回手，拿起桌上的书本盖住那手帕，然后有些羞耻的捂住自己下半张脸装作看窗外的景色。窗外只有光秃秃的院墙，林眠也没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劲，竖着红的滴血似的耳尖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林眠发现文叶和连翘只是在外面说笑，并没有进来的打算，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做贼心虚般掀开书本的一脚，看到书本底下的东西，动作轻轻的展开手帕，里面是一块雕着苏青名字的玉佩，字不像工匠雕刻一样的规矩工整，但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锐利的边角都打磨得平滑。玉佩表面温润泛着莹光，上面用全新的红色丝线编了个简单的结，另一端是同色的流苏，林眠指尖捏着玉佩，小心翼翼的举到日光底下看，一双丹凤眼上挑带着羞涩的笑意，像吃了好多甜糕一样心里泛着丝丝的甜。
这几日连翘总会帮苏青带些闺阁男子喜欢玩的小玩意，或是各种各样的吃食给他，这玉佩还是昨天和一个虎头娃娃一起送过来的，当时拿到包裹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连翘一脸古怪忍笑的模样，等回屋一个人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是小孩才玩的玩意，林眠羞窘的不行。
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把虎头娃娃拿起准备收好，发现地下还有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一眼就认出那是苏青的手帕，独特的木棉花手帕就躺在桌上，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被小心的包裹着。他忍住当下没打开，只是将整个东西藏到枕头底下，晚上洗漱就寝之后才躲在被子里偷偷打开，靠着指尖的触感辨别掌心的东西。一整晚都没舍得松开手，好几次半夜惊醒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碎了玉佩，直到天快亮才忍着困意收到手帕里安心的睡过去。
早上文叶叫醒他洗漱的时候，他还不放心的查看枕头底下的玉佩有没有放好，加快洗漱的速度换好衣服将素帕和玉佩一起收到胸口，才用的早饭。文叶收拾好碗筷出门之后，他抽了一本书装作看书的样子坐在软榻上，想仔细看看那块玉佩。
玉佩被手心摩挲得温润，林眠小心的将玉佩用素帕包好，想收在怀里又怕自己弄丢了，打开妆奁想放进去又看到里面的金饰，他小心的拿出里面的金饰把玉佩放进去，又担心玉佩会碎。他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放玉佩，才想起那个苏青绣鞋的箱子，将玉佩小心和那双洗干净的鞋子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拿过放在桌上的一块裁剪好的布料，不熟练的拿起针认真的绣着，衣袖下滑还能看见骨节突出的手腕。
夜幕笼垂，城中最热闹的春风楼依然灯火通明，门口几名衣着清凉的男子对着路过的女子调笑着，见女子不是真心拒绝，其中一名男子就会半推半就将女子拉进春风楼春风一度。也有那家中夫郎管的严的，还没带进春风楼就被夫郎拧着耳朵回家的，那几名男子嗤笑几声，再接着揽客。
“哎呦！王姑娘，奴家陪你喝！”只穿着一层薄纱的少年像水蛇般在一个肥胖的身影上挪动，娇笑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下，故作勾引的伸着舌尖把嘴角的水滴舔去，媚态十足。他手指轻勾着女子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后，另一只手藏到身后示意跪在地上的人赶紧离开。
王菀晃了晃昏沉的大脑，看清眼前的少年不是刚才那人，一把挥开他就想出房，嘴里喊着：“刚才那个人呢？让他过来伺候本姑娘！”
怜枝上前吃力的扶着王菀摇摇晃晃的身体，讨好的说：“王姑娘，那人只是楼里的小侍，哪有奴家伺候的好呀！”
王菀捏着怜枝的脸细细瞧了瞧，满脸的横肉凶狠无比，眼下因为常年混迹风月之地发青，此时看着他害怕的神情，身上却莫名兴奋起来。
她狠狠地抓住怜枝的发髻，将他的头扯着向后，然后拿起酒壶灌进怜枝微微张开的嘴里，然后欣赏怜枝因为呛到而咳嗽，纤细的身体在地上颤抖的模样。没有顾怜枝的挣扎，她脚步凌乱扯起怜枝的身体一把扔到床榻上，一脸兴奋的看着怜枝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一把扯下床帐，向怜枝靠近。
王菀由着自己的婢女帮自己穿好衣服，没有看床榻上满是伤痕没有声息的男子，摇着扇子脚步虚浮的走出春风楼。虽然已经发泄过了但她还是觉得不得劲，毕竟怜枝不是处子，不像那些不谙世事的男子那般青涩，求她停手的时候声音还是下意识的软着声调。正感觉心中有股燥意，身后的婢女带着讨好的语气试探的说：“姑娘，奴最近替你物色了新的，听说长得那可是比春风楼里的头牌还好看！”
王菀嗤了一声，踹了婢女一脚：“你懂什么叫好看！”
婢女忍痛笑着说：“姑娘，奴也是听在林府伺候的哥哥说的，那大公子细皮嫩肉，皮肤雪白，不仅相貌身段生得好，性子可比那镇上屠户家的公子还烈着呢！可惜……”
王菀一直就想着那屠户家的公子，可惜他娘当年也是能徒手打死头野猪的人，她还想多玩几年呢，只能没事就过去看看，心痒的时候就去春风楼发泄。听到婢女说比那公子还好看，性格也烈，那要是床榻间岂不是更能……她脸上横肉都在抖，小小的眼睛瞪着话说了一半的婢女，不满的说：“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婢女看了看周围，凑上前圈着嘴小声的说：“可惜那林大公子已经和一个乡下来的秀才娘子定亲了！之前林家不是说要送个美人，奴打听了就是这个大公子！”
王菀喝醉了的脑袋想起不久之前林家确实有人找上了她，让她搭桥结识在京城任鸿胪寺主簿的姑母，好处就是把一个美人送给她，难不成就是这个林家的大公子？她装作犹豫的说：“可是他已经定亲了……”
婢女看着王菀明显就是意动的模样，又拱了一把火说：“姑娘的姑母在京城是个大官，城里有谁不知呀！就算姑娘做些什么，料想那林家也不敢把事闹大，再说不过是区区一个秀才娘子，哪能和姑娘你比呢！”她凑在王菀耳边小声的接着说：“奴已经打探好林公子院子的位置了。”
王菀被婢女说的心痒，也没听出任何的不对劲，恨不得现在就去尝尝那大公子的滋味：“嗝！还不带路！”脚步虚浮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哎！”婢女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上前扶着王菀肥胖的身体。
靠近林眠房间的那面院墙后有两个一胖一瘦的黑影，瘦的那个蹲在地上，吃力的架着着胖了许多的人往上举，肥胖的黑影抓着墙头努力的想越过去，嘴里小声的说：“再高点！”粗壮的脚不满地蹬了蹬底下的人的头。
连翘打了个呵欠从下人房出来，眼睛只开了一道小缝摸着墙根准备去解手，不远处正在攀爬的黑影一下子吓跑了她的瞌睡虫，她定睛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分明想爬进林眠院子的黑影。她没有惊动那两人，拿起墙角支着的扫把在手里掂了掂，悄声走到地上的那个黑影身后，猛地将扫把光秃秃的那头挥向那人的背上！
地上偏瘦小的人正使尽全力想把身上的那人架高好翻过院墙，谁知背后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她顾不上别的，一下子松了手。院墙上的肥胖的人没了底下的支撑，又挂不住墙头也随后结实的摔倒在地，扑面而来的一顿乱扫让她嘴里的痛呼都来不及。
瘦小的那人一见这架势不对，急忙上前拉住连翘的手，嘴里不断小声的说：“误会！都是误会！”
连翘没有管那么多，把那瘦小的人也一起打了，然后见两人躺在地上打滚，嘴里低声喊着痛，才清了清嗓，清亮的声音划破宁静的黑夜：“来人呐！我抓到偷东西的小贼了！”
林眠院子里的灯亮起，文叶小心的从才打开了一道小缝探出头，还没瞧清楚就被连翘一把护着脑袋关上了，怕吓到小孩般轻声吩咐：“照顾好公子，别出来！”
没过多久，看守府里的粗使婢女赶了过来，连翘指使那些婢女把地上的两人捆好扭送到管事爹爹那边，也跟在后头去见家主。
文叶忐忑不安的听着门外的动静，有贼他都不知道，睡得那么死，要是那贼人真的进到院子，那公子……他不禁后怕，想去查看公子，谁知道一转身就看到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林眠就站在门后，柔软宽松的寝衣外面罩着一件外袍，头发披散着，眼睛沉静的看着他，轻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低沉轻柔的声线抚平了文叶内心的害怕，文叶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然后不管林眠怎么催促，就站在林眠的门口，非要守着他。
林眠看着才到自己腰间的文叶明明很害怕，却还是要保护他的样子，不免心中一暖。黑暗中吹灭了烛灯假意已经睡下的林眠，手里握着苏青送的玉佩，眼中尽是诲莫不明的情绪。